皮埃尔敲了敲结实的橡木门,里面有人说了请进。
“亚森?加达神甫到了,嬷嬷。”皮埃尔通报道,同时为我让开了路。
我走进去,向站在正中间的唯一位穿着修女长袍的人脱帽行礼:“日安,嬷嬷,上帝保佑,您看起来一切都好。”
“哦,加达神甫,”她笑着对我说,“您来得真早,我以为您傍晚才会到,路上一定很顺利吧。”
“如果不算上积雪和漏风的马车,应该是的。”
我们不约而同地笑起来。我看着雅克琳嬷嬷,她没有什么变化:即便已经快要五十岁了,但脸部皮肤依然光滑秀美,鼻梁高挺,绿色的双眼沉静而明亮;她的身体站得笔直,双手放在身前,下颌保留着从前的习惯,微微向上抬,整个人就好似一株被精心修剪过的月桂树,即便是穿着死气沉沉的黑色修女袍,她依然带着一种独特的光彩,让人无法不把视线放在她身上。
她简单地将我介绍给在场的人,然后对那两个站着的女孩儿点点头,柔声说:“好吧,艾玛,玛蒂尔达,今天我们先谈到这里,晚祷过后请你们再到这个房间来。”
那是两个十来岁的女孩儿,大概十七八岁,一个是高个子,黑头发,身子挺拔,鼻子小巧而上翘,有些可爱的雀斑,长得很漂亮,撇下的嘴角带着倔强的神情;另一个稍微矮一些,头发是浅棕色的,圆脸,眼睛是绿色的,眼圈儿有些发红。她们听到嬷嬷的吩咐以后,高个子女孩儿似乎还想说什么,矮个子女孩儿扯了扯她的袖子,于是两人不甘不愿地行了一个屈膝礼,便转身从我的身边走过,出去了。
那个矮个子的女孩儿回头看了看另外一个方向,瞧着窗户下的另外一个女孩儿。
我发现那是个小孩儿,大概只有六岁,也是绿眼睛,不过头发是褐色的,穿着同样的服饰坐在一把椅子上,低头玩自己的。大概没有人注意她,所以她也不关心房间里的事儿,她把注意力放在身下的椅子上,那是一把简易木椅,她不断地抠着、拧着椅子腿上的螺丝,转动着靠背上的木条,玩得不亦乐乎。
嬷嬷打发走了两个大孩子,又回头对站在一旁的中年女教师说道:“请把艾梅妮带回去吧,高瑟小姐,让她吃点儿饼干,她这个年纪的孩子需要多吃点儿东西。暂时别让她和玛蒂尔达见面,等我今晚和那姑娘谈过以后再说。”
女教师答应了一声,向我告别,牵起小女孩儿的手准备离开。
艾梅妮跳下椅子,抬头看着雅克琳嬷嬷:“您答应给我饼干,嬷嬷,是榛子饼干吗?”
她可爱的模样让雅克琳嬷嬷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是的,艾梅妮,很好吃的榛子饼干。你可以吃三块。”
“四块行吗?”女孩儿比划了一下,“我想留一块给玛蒂尔达,她以前也给我留过吃的。”
“她是一个很好的姐姐,亲爱的,不过今晚她不能见你。”
嬷嬷站起身,高瑟小姐便带着艾梅妮离开了。
最后留在房间里的是一个正穿着灰色围裙的女孩儿,她大概只有十五岁,正跪在地上擦拭着一个柜子。雅克琳嬷嬷对她说:“好了,露易丝,谢谢你,辛苦了,暂时先停下吧。我和神甫有些事情要谈,也许你可以在晚祷过后继续工作。”
女孩儿连忙起身行了个礼,提着一个木桶离开了。
嬷嬷最后笑着对看门人说:“谢谢,皮埃尔,请将神甫的行李送到客房去好吗?再告诉丽莎?杜蒙泡点上好的红茶送过来。”
看门人说了声“是”,退出去了,顺道关上门。
室内安静下来,嬷嬷邀请我在办公桌前坐下。“这里的家具有点陈旧了,特别是椅子不太好用,请您将就些。”她笑着说,“我现在正缺钱呢,也没办法换新的。不过想一想物质上的辛苦也正是一种意志的磨练。”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便知道她说的是实话:这件办公室虽然宽敞,但里面的家具实在没多少。办公桌虽然宽大,不过已经有很多斑驳的痕迹,看上去年代久远,几把椅子也是如此,连沙发也没有。背后熊熊燃烧的壁炉因为最近的熏烤而发黑了,积累了不少灰烬,有些已经堆积到了护栏外头。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张床,挂着帷幔,旁边还有个大衣柜。
“我最近睡在这里。”嬷嬷看到我的目光,解释道,“学校里又收进了六个女孩儿,从八岁到十三岁,不得不把我的卧室先腾出来,让她们有个地方住。我想其实我呆在办公室里的时间已经比呆在卧室的时间多了,所以干脆晚上住下吧,没办法,等到募捐的款项来了就好些了。”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但愿这件礼物能让您高兴一下。”
雅克琳嬷嬷疑惑地打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了一张支票。“哦,”她捂住胸口,“我该说什么呢?上帝会保佑您的,神甫,您真是天使。所有的孩子都会感谢您的。”
我摊开手,低头接受了她的感谢。
“原本我以为又不得不找克罗艾给我一些临时赞助,现在看起来不必了。”
她说的是接受她财产的侄女,每当学校有些困难的时候,嬷嬷会找她先救急。我猜有时候那姑娘会对无穷无尽的求助信感到疲惫。“我想克罗艾?方丹小姐一直都在资助您,不过太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