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君冷淡的颌首:“因为,荒城是镜中镜组成的?一共八层世界,对吗?”
所有人都感觉得到,荒城无限大,越来越大。
圣君在外面看它的时候,看见的却分明是很普通的城池。
天黑后,圣君遇见八个跟他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连手中的孤星都分毫不差。
可孤星是特别的,只有一把,绝对不可能有第二把。
即便是未来的萧问水和过去的萧问水在同一个时空相遇,两把孤星相碰的刹那也只会交错而过。短暂的时空并存交叠,而不是两个人置身同一个时空。
能做到同时出现九把孤星,互相搏杀,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是镜像折射。
圣君遇见的八个人,从头至尾都是他自己。
他斩杀其中之一后,对方变成一具枯骨,却没有灰飞烟灭。自然是因为他斩中的并不是那具枯骨,而是破开了镜像,露出了真实荒城里的遗骨罢了。
国王忽然神秘的笑了:“原来如此,我知道了。”他望向小男孩,“我先去,说不定还能再一次看到你姐姐。”
这话无头无尾,充斥着一种莫名的诡异来。
小男孩和那个掌灯宫女一左一右挡住妃总管,动手前问他:“你为什么杀我姐姐?”
这个人和他姐姐,他们两个原本是一对来着,他们都以为这个人早就死了。
姐姐来荒城是寻找这个人的,没有找到人,没想到却是死在他手里。
国王却看向一旁流着汗,急得快哭出来的妃总管,她显然知道三个人她挡不住的。
这一次国王的目光有些怜悯:“你知道诅咒最可怕的地方在哪里吗?在于你相信了,不由自主的,按照对方说的话去实现。没有人爱你有什么好可怕的,好过你自欺欺人,把自己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
妃儿的眼神有一瞬间变得很可怕,一点也不像她,但很快就又变作茫然。
周围人悚然警惕的目光却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觉。
在她的记忆里,她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什么人都没伤害过。
可是,她也是真的想不起来,当初她恨着恨着,诅咒着诅咒着,皇宫里的人是怎么忽然彻底死绝的。
甚至,她也想不起来,每天天黑以后,她都做过什么。
为什么,那些跟她告别的人,忽然都不走了,而且,变成了荒城里的鬼魅?
妃儿当然早就隐隐猜到了什么,但她不想相信。
可是,她的国王马上就要死了,这一次她救不了他。
荒城的毁灭仪式已经开启很久了,很可能再也不会有新的国王出现。这很可能是她最后一次知晓真相的机会。
妃儿转头看向国王:“你说,我杀你,就可以看到我身上发生的事?”
国王这一回笑得没那么冷:“反正我都要死的,你试试。”
正好圣君也不想杀他,杀那张脸,总叫他难受,明知不是那个人也觉得不舒服。
他直接让开位置。
……
荒城的世界,一共有八层镜像,时间流速都不一样。
每死去一个国王,暗世界重新复活一次,轮回封印开启一次,就是一层镜像世界的重启。
这一次,直到很久后,都没有国王再出现。
青鸾的白骨化越发严重,早已维持不住人形。
“你怎么还不离开荒城?”
萧问水走到他面前:“我想成为国王。”
姬清睁开眼,勉强维持住人形,用那半张完好的脸看着他。
许久,轻轻的说:“你想要什么?”
每个人都可以向荒城许一个愿望,萧问水的还没有用。
萧问水说:“我希望,放这只青鸾自由,我来代替他做荒城的祭品。”
姬清望着他,这一世,他们明明没有任何亲密牵绊:“为什么?”
萧问水露出一个孤寂的笑:“你为什么把生命匀给荒城里的孤儿,庇佑他们?只是无用的小精魅而已。”
“我有很多,给他们一些不算什么。”
“我也是。”萧问水一眨不眨的看着姬清,“我总是要离开荒城的,这具法身用来代替你,就算还了你陪我的这段时间。”
萧问水顿了顿:“不必谢我。你知道,你会被束缚在这里,荒城会出现,他们想要杀我,都是为了什么吗?”
只因为他修的道,只因为他手里这把孤星可以斩厄,他就成了修真界所有生灵的仇人。
没有人在意,萧问水在此之前,究竟有没有做过什么恶事。
就算知道又怎么样,依旧有人会恶意揣测:现在没有,以后呢?
也会有人出于自保,或者怨恨天道不公:不该有人是特别的,被天道所偏爱。
更因为,他们都想要这把刀,都清楚,如果自己拿到这把刀,能做出什么来。
他们哪里知道,又怎么会愿意相信,这非但不是天道的偏爱,相反,是一种极度的恶意和诅咒。
“这样说或许有些可笑,我其实很讨厌剩我一个人。大凡踏入修道的人,都耐得住寂寥。只有我一个人会厌恶独自一人。每一次进阶,我都会忘记很多东西,好像这个世界没有属于我的东西,也不需要我。我也想不到,自己除了道,还有什么想要的。”
“与其说讨厌剩我自己一个人,不如说,我害怕即便大道长生了,那时候的我也还是像现在这样,只有一个人,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记得。孤星斩厄,却不能斩掉我的疑惑。”
布这个局的人,并没有想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