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及众人阻拦,范燕便察觉眼前一花,醒悟之时,已经连连后退几步之远,狠狠撞上了自己的马车,将马儿吓得不轻,而出手的那人,还静立在原地。
“大人带来新科武状元,又能如何?”
“走吧”,顾小舞转身登车,范燕也只得收了铁棒气愤离去。
第三十五章 人非草木
由于天色将晚,行晟便安排逸景和文栈住下,见文继欲言又止,行晟便安慰了两句,让他先行睡下,明日好好赶路。
当夜又是圆月高空,亮堂大地,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青石板上的痕迹似乎已经成了无可躲藏的斑驳,万语千言就如行晟手中的清酒一般,似真水却另有滋味。
行晟推门而入,那人坐在窗沿,月光投射在鞭伤交错的脸颊上,一眼看得疤痕凝血成伤,面色平静惨白,甚是骇人。
他长叹一声,关上房门,上前几步,才低声说道:“我自以为了解您,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排兵布阵,就算是官场算计,您一个举动我都能判断您究竟有什么目的。”
逸景并未看他,反而声音沙哑地回道:“揣度上官的心思,不是什么好事。”
“我知道”,行晟抱着酒壶,得见他双眼深处另有波澜,在这皓月之下,无所遁形,却还是小心翼翼藏起自己,心中却陡然觉得哀伤,“我这次便没有预料到……你告诉我,是不是喜欢李长铭。”
逸景闭眼,并未出声应答。
“算了,喝酒吧。”行晟长叹一声,将清酒置于他面前,“我们几年不见,相见也不得相聚,今晚我陪你喝酒。”
“不喝”,逸景闷闷说道,“一身都是伤,喝酒不好……你回去吧,我不在了,顾小舞无力安排武官接任宁武军长,他少不了遇上诸多难为之事,你回去看着他。”
行晟抬手拍开了封泥,断然说道:“不陪。你当他是棋子,我当他是营长。许多人心中难过之时便以为天崩地裂,不曾想这世上有人更为悲痛,自我幽闭而忘乎重任的人,不是七营长。”
逸景意图反驳,却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我们脚下便是血染山河万里,眼中便是白发又送黑发,生离死别之际,才是顿悟之时,长铭也许不擅争权夺利,却不是心胸狭隘之人”,行晟语气平淡,似怅然似骄傲,饮下一口清酒,继而说道:“我已经去信于成景大人,他在丘城接你,我会送你前往丘城,你也不必忙于赶路,好好养伤要紧。”
“那就明天养伤,今天喝酒”,逸景伸手接过行晟递来的酒壶,肆意倾倒,便饮尽大半,“你告诉我,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如此迅速除掉了王书忠。”
行晟默然。
“你当真……”
“不必问了,事已定局,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插手。”行晟斩钉截铁打断他的话,二人气氛一时沉寂诡异,说不清过了多久,行晟才哑声问他:“李长铭……为什么喜欢他不言明不动作?我们都被你瞒过了。”
逸景苦笑出声,双眼消沉,明明月色皎洁,他却狼狈不堪地闪避行晟的眼神。
“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我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当我得知他被捕入狱,我便后悔自己当初的一言不发,但是现在细想起来,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情根深种者,而天人永隔。”
“天纵英才,盛年而夭……”行晟咀嚼着当年自己师父说的这八个字,“但是那一天究竟什么时候到来谁也不知道……人有旦夕祸福,何况我们征战沙场,死生不过一念之间,谁又不是盛年而夭呢?”
行晟仰望月色,声音竟然哽咽,似乎时光只是停留了片刻,便马不停蹄地向前。
“师父在世之时,我以为至少安乐一生,然而旧人已故,留我一人难以思量……”
月光浩淼,明净万物,逸景低头不再看他,他却听到了水珠坠落于地的轻微声响。
朝廷内部似乎风平浪静地过了十天,长铭还是一如既往打理第七营的一切事务,只是听闻孟千也将行至涧河谷。
李长铭依靠在柱子上,暗自皱眉,心中莫名烦闷,却又说不上个所以,直到方兴艾来报,顾小舞秘密前来,他方才回神。
顾小舞一路行来,见宁武军中训练依旧,井然有序,同逸景在任之时并无区别,偶然间问得,七营长归来之后一切如常,并未消极懈怠。
“顾大人为何而来?”长铭请人坐下,倒上茶水,淡然问候。
顾小舞抬眼看去,七营长还是如当初那般,长发高束马尾,身着轻甲黑衣,自是威风凛凛,却没有意气风发,以往冰冷的双眼早已如死水一般,即便不言不语,也是哀伤不绝,手上的横刀也不似那柄天下飞霜一般锋利坚韧,稍窄的刀身尤为显得轻薄。
“前来探望七营长。”顾小舞叹道。
李长铭愣了愣,片刻沉默之后便说道:“眼下朝堂应该已经清理好了,即便甘仪还重伤在身,但是甘标也不能欺瞒下去,之后便是三足鼎立。这兄弟两人不可能重归于好,只在于大人决定和谁联手对抗谁。”
“然而眼下确实是甘仪势力最为强大,即便有甘标从中作梗,廋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联手甘仪,只怕甘标死后,我们也没立锥之地。”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李长铭冷笑道:“现在大人才是举足轻重的人物,然而即使大人同甘标联手,于甘仪而言,只是要花费更大的代价而已。只怕西南之地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