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李承前刚推开门,周池羽跟在其后喊道,她今日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钗,耳坠一对东珠,肌肤莹白的连东珠都失了色,身着金银丝线绣的海棠锦衣,容颜娇俏可人,行走时,步伐端敬持重,年岁虽小,不减皇家气势,似极了梅妃的眼睛,弯时如新月缱绻,不笑时,却隐含锋芒。
“李承前,你先下去,让朝儿陪朕聊聊”,皇帝本想跟李承前说会子话的,眼下见池羽来了,便让他退下,李承前立刻识趣地退了下去,眼底闪过丝憾意。
皇帝中气不足地叹道,“朕的朝儿,今年又拿下骑射大典的头筹,真是天之骄女”,他望着周池羽的眼里满是骄傲。
“父皇,朝儿前些日子看陈庸传,其功绩褒贬各一,想去翰林院取些前史来读,可好?”,周池羽走到皇帝身前,手指似有似无的划过案上的奏折,不经意地问道,
“有何不可?朕给翰林院传道口谕便是”,皇帝视线落到了奏折上,微叹了口气,放在一旁,说道,“朝儿陪朕说说话”。
周池羽乖巧的坐在他身旁,问道,“父皇为何心有忧虑?”,皇帝转着手里的念珠,周池羽眼角扫过奏折,道,“宦官刘文?中饱私囊?”,
皇帝伸手合上奏折,脸上并没不悦,只是说道,“女子不可议朝事,朝儿逾矩了”,
周池羽微皱了鼻子,脸上露出些不高兴,偏过脸不理皇帝,“小孩脾气,还生朕的气了?”,皇帝抬手捏了下她的脸,笑着说道,
朝儿顿了顿,语气有些急地说道,“父皇,当年太后摄政可是如何?”,皇帝哑然失笑,别说端若华当年摄政,就是端若华回宫后,先是明里暗里的震慑李承前,禁止他随意进出承德殿查看奏折,接着是各种手段,把李承前身后的宦官派系,清理了绝大多数。
侍奉过两朝皇帝的大太监李承前,在宫里的根脉深到不可想象的地步,而端若华的雷霆手段,在短短两年内,抽丝剥茧,证据确凿地把他的派系连根拔起。
可是,端若华独独保住了李承前,丝毫不提半点有关的事。
这一击敲山震虎,不但让李承前不敢向皇帝哭诉,更是战战兢兢的,尽心侍奉皇帝。
李承前拉帮结派,钻营谋私,查阅奏折,干涉朝事,皇帝如何不知,从前他缠绵病榻,没心力过问,而且李承前不但服侍过先帝,更是从小侍奉他长大的,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端若华回宫后,处置了李承前的同伙,独独放过他,给了先皇和皇帝一分薄面,也叫李承前日夜担忧着项上的脑袋,行事收敛了许多。
“太后有经世纬国之才,大周平定叛乱后,调养生息,到这数年,不兴兵,不加赋,国泰民生,于你皇祖母,有莫大功劳”,皇帝心中自是钦佩的,
“可是陈文一事,朕自有主意”,皇帝淡然说道,周池羽微讶,随之哑然失笑,
皇帝当年力邀太后回宫,在朝事上任她果决处置,而端若华隐居宫中,暗地辅佐皇帝,执政的英明决断,百官的俯首称臣,万民的称赞景仰,都在史官的记载下,一笔笔写到了皇帝执政的圣誉里。
到了如今,他却又不甘于落在太后之下……
“太后精朝事,而父皇兴女学,授女官,为何朝儿就不能过问?陈文乃李公公的义子,但宦官乱政,浮荡上心,父皇念先帝之情,奈何姑息群小,置之左右,异于圣德”,周池羽字字珠玑,一针见血,道破了其间皇帝的考量。
皇帝沉吟,却是她说言,皆是在理,不过到底念在李承前忠心侍奉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所以不免两难。
皇帝大掌抚过朝服,看着眼前的孩子,端若华之事,宫里只有他、李承前和朝儿知悉,而六年来没有人疑华宫观的人,可见,朝儿虽年幼,却恪守秘密,不曾有一丝疏忽,足见此子的心性坚韧。
皇帝抚掌笑道,“朝儿自幼跟在太后身边,才情学问应得你皇祖母十之五六,仁儿、越儿可是望尘莫及了”,
周池羽没有张狂神情,垂首自谦道,“皇祖母之才,朝儿若得三分,已是造化,父皇谬赞了”,
皇帝抬手拂过她的头,叹道,“可惜!可惜!朝儿若身为男儿身,定是我大周之福!”,
周池羽袖中的手指微颤,脸上却愈发狡黠,灵动的眸子古灵精怪的闪烁着,“父皇,朝儿说过,女官过问朝事,朝儿才学为何不能为大周所用?”,
皇帝宠溺的点了她的鼻尖,“胡闹,朝儿是大周公主,日后总归要出嫁的”,“那朝儿日后不嫁人了”,周池羽嗔道,粉靥晕薄,星眸顾盼间,光泽流转,愈发招人喜欢。
“小孩子气,朕发愁不知谁人能配上朕的朝儿”,皇帝捏捏她的鼻子,笑道,周池羽不经意的淡然道,“若世间没有能配上朝儿之人呢?”,
皇帝脸上笑意渐褪,望着朝儿的脸,垂下了眼,复抬起,淡淡道,“你皇祖母有句话,帝位,非论嫡庶,贤者居之,朝儿……”,
“谁要帝位了?朝儿不过是看不上大周那些卖弄学问,没有真材实料的才子们”,周池羽撒娇的打断了皇帝的话,
皇帝眉间舒展,眼带宠溺地笑道,“女儿家心思最是难猜,朝儿要难倒朕了”,周池羽害羞的侧过身去,细声细气地说道,“朝儿给父皇请过安,这便回去了”,
皇帝手握成拳头,放唇边浅咳两声,嘱咐道,“秋夜寒,小心受凉”,“父皇保重龙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