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外看,这座别业与寻常山庄无异,都是一般的山环水绕,环境清幽。然而迈进大门,一股铁血森严的杀伐气息瞬间扑面而来——庄内全是佩刀巡行的北燕军,日夜巡逻警戒,将好好的一座山庄,拱卫成了铁桶一般的北燕军营。
此次随傅深回京的,除了俞乔亭,还有军医杜冷和肖峋带领的一队亲卫,名义上打着“送亲”的幌子,实际上都是为了看守这座山庄。
傅深坐在轮椅上,由俞乔亭推进后院,肖峋打开暗门,现出其后黑暗湿冷的地道。
俞乔亭与肖峋一左一右,抬起傅深的轮椅,一起走下长长的石阶。
石壁上油灯逐一亮起,光亮逐渐蔓延开来,一直延伸到地道的最深处,照出一片令人胆寒的阴森场景。
那里是一个囚笼,三面石墙,一面铁栅栏,冰冷潮湿的地面铺着发霉的稻草,一个只穿着白单衣的人影蜷缩在角落里,蓬头散发,以手掩面,被突如其来的光芒刺的睁不开眼睛。
轮椅滑过地面,发出辘辘声响,伴着极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在铁栅栏面前止住了。
“怎么样,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男人低磁含笑的声音在地牢中响起,不疾不徐,也不怎么阴沉,却令那角落里的囚犯宛如被毒针刺中,活鱼一样弹了起来。
他像是被吓疯了,牙齿打战,哆哆嗦嗦地说:“……是你?”
“嗯,是我,”傅深正襟危坐,温和地道,“久违了,看来穆将军还记得我。”
“——不对,应该说是‘已故的前右金吾卫将军,穆伯修’。”
第28章 审问┃天意如此
穆伯修眼中现出极深的恐惧:“你、你……”
傅深幽幽一笑:“你这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嘛, 不信的话自己拧一下大腿, 看看疼不疼。”
他越是虚与委蛇、弯弯绕绕地不进入正题,穆伯修越是心虚, 他一时恨不得自己干脆死了, 也好过落在傅深手里受他折磨。
“我怎么觉得, 穆将军好像很怕我?”傅深饶有兴致地问,“比死还怕, 嗯?”
的确, 傅深又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飞龙卫,还是个标致俊俏大小伙子, 寻常人见了他不应该哆嗦成这个德行。
穆伯修狠狠咬牙, 色厉内荏地厉声道:“堂堂靖宁侯, 私自囚禁朝廷命官,就不怕飞龙卫追查到你傅将军头上吗?!”
俞乔亭和肖峋:“……”
傅深哈哈一笑,给他鼓了两下掌:“容我提醒一句,穆将军, 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尸体就在顺天府停着呢。还是说, 你以为自己还能活着走出这里?”
“至于飞龙卫,他们钦察使都已经是我的人了,查到我头上?本侯正巴不得呢。”
俞乔亭咳了一声,提醒他注意分寸,赶紧说正事,别臭显摆了。
穆伯修终于意识到傅深其实就是在玩他, 像猫抓老鼠,不急着吃,先玩个半死再说,终于忍无可忍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深:“你是个聪明人,本侯都坐着轮椅出现在你面前了,你还猜不到我想干什么吗?”
穆伯修一口咬死:“我不知道。”
傅深的笑容倏地冷了下来,轻声道:“别给脸不要。我只问你一次,说不说?”
穆伯修仍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道”字的尾音还没散去,傅深猝然发难,破风声起,寒光乍现,一根弩’箭“嗖”地钉进穆伯修左肩。
剧痛从霍然洞穿的伤口中炸开,穆伯修全无防备,发出一声闷哼。
傅深手中端着一架精巧臂弩,第二支箭遥遥指着他的右肩:“还不想说吗?”
穆伯修疼出了一声冷汗,虚弱无力地靠在墙角,不肯答话。
傅深毫不留情,也不打招呼,抬手又是一箭。
这一箭力度更大,箭头直接打穿肩膀,将穆伯修牢牢钉死在墙壁上。
傅深慢条斯理地换上一支新箭,和缓地道:“现在不想说也没关系,在你被打成筛子之前,你有很长时间可以在这里慢慢想。死人不能说话就算了,一个大活人,我还怕你开不了口吗?”
他这回瞄准了穆伯修的右腿:“放心,我箭术还不错,说要打你右腿,绝对不会误伤左腿。”
“三。”
第三支箭脱手飞出,穆伯修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身体里流出来的鲜血已经浸透了地面,可惜面前三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铁血将军,面对这场酷刑,没有一个人叫停,那居高临下的目光仿佛在注视蝼蚁,令穆伯修骤然升起一股比死更可怕的寒意。
傅深微微启唇,一个“四”字即将脱口而出之时,铁牢里囚徒终于放弃了抵抗,声音微弱地呻’吟:“……我说。”
傅深彬彬有礼地道:“请。”
“你猜的没错,”穆伯修道,“青沙隘伏击是我等奉命所为,没能射中你的那支箭,也是我亲手射出的。”
傅深朝一旁伸手,肖峋递给他一个裂了缝的木盒。傅深将盒子打开,朝穆伯修展示内里,问道:“是这支箭吗?”
穆伯修挣扎着抬头看了一眼:“不错。”
那弩’箭通体漆黑,长约六寸,扁平三棱精钢箭头,两旁刻有深槽。箭尾有军器监花押“軍”字,箭头与箭杆相连的部分有个形如野兽的一笔连“豹”字。
严宵寒曾告诉过傅深,这个“豹”字代表豹韬卫。
豹韬卫是皇家禁军之一,隶属于南衙十卫,是一支很低调的禁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