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熙来又灌一口,“难受,但是没有他难受。”
杜枫突然沉默了半响,仿佛是醉了,却又极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沉重不是一个醉了的人会有的。
“各有各的路,谁活着不难受呐……忍忍就过去了。”
灵蛇
杜枫坐在乐天楼里,面前正是他昨天念叨过的“迎春锅”。汤汁正咕噜噜地冒着热气,的确油光光的,看起来食指大动。
但是他盯着对面的江熙来,没有动筷子。
“无事献殷勤……”
江熙来一笑,“昨晚我喝多了,多谢前辈送我回客栈,这是答谢,怎么是无事献殷勤呢?”
杜枫这才动筷子,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模模糊糊道:“小后生,有肉没有酒怎么行?你说是不是?”
江熙来道:“前辈,大白天的就别喝了,晚上我再打些好酒孝敬您。”
杜枫便也认了,“成,不喝就不喝,不爱喝酒是好事儿,你们这些年轻人更应该是这样。”
他极悠闲的吃着,话却也没有停。
“江……江熙来是吧?年轻人,你昨儿出剑倒不慢,但是太温柔了啊你这剑,行走江湖,要有杀气知道么?不是说只要有人一近身你就要砍死他,是有人一近身你就要防着他砍死你——”
江熙来盯着手中长剑,“前辈,你不能拿我跟他比……”
杜枫手中一停,“谁拿你跟尤离比了——我这是作为前辈,看跟你还算投缘,告诫你呢——好好听着!”
江熙来苦笑点头,“是是是!您喝茶,别噎着。”
杜枫接过来喝了一口,“太白的剑若说是天下第二快,也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不过你这门派啊,道义却真的是公认的天下第一,我这手下的人里面,出身太白的人最少。”
江熙来道:“我也不是没有杀过人,昨日只是觉得前辈好像没有恶意……”
杜枫道:“我不是要你去多杀人,只是江湖险恶,劝你小心,道貌岸然心里却一肚子坏水的人多了去了……”
江熙来点头,“我知道前辈是好意。”
杜枫的笑容突然有点复杂,“你以为你的八荒四盟全是义士?万一哪天跟血衣楼打起来,他们押了你去让尤离投降,你能肯定完全没有这种可能?”
江熙来顿时色变,“四盟不会做这样的事。”
杜枫摇头而笑,“得,吃吃吃,别多舌——”
江熙来盯着面前热腾腾的小锅。热闹的城,热闹的杭州,却暖不起来江熙来的心。
血衣楼里多了两位大驾,蓝铮倒是一切随意,萧四无则只要见了蓝铮就会一脸不悦。尤离只能让两个人住得隔得远些,想着也尽量不安排在一起吃饭或是同行。
现在他在暖室里逗弄着那条刚刚出生的小蛇。
萧四无推门进来,见那小东西在他指间游动着,随意道:“怎么样?”
尤离笑着道:“荼白色——这东西颜色越浅越难得,方才熄了灯,那鳞片的荧光浅碧,我还以为看见了自己的蜃气。”
萧四无见他头都不回一下,冷着语气道:“你这是魂都被它勾了,都不谢谢我?”
尤离回头道:“我不是早谢过了——我刚滴了血给它,它还小,不会咬人,四公子可以过来看看。”
萧四无这才动身过去,嘴上道:“它咬我我也不怕啊——”
方一凑近,萧四无突然笑得有些幼稚,“你们俩眼睛的颜色一样。”
尤离看着那小蛇的琥珀色眸子,眨了眨眼,它已爬到他手腕,微凉的鳞片带出一阵奇异的感觉。
“这里太热,我吩咐展梦魂又去打理了一间暖室,单独给它。”
萧四无静静地盯着他的侧脸,尤离直直看着手腕上荼白色的小蛇,好像并未注意他,口中却道:“四公子不要这样看着我。像是盯着什么猎物一样。古话说非奸即盗,四公子无事献殷勤,其实是否有什么企图?”
萧四无脸色顿时变了,尤离却并不给他回答的机会——
“我只告诉四公子,我不知你是长日无聊还是好奇心驱使,总之——四公子一时兴起,那我也不在意。谢谢你这礼物,我也一定会回礼,但是可能得非所愿,愿非所得。我是如此,四公子也难以幸免。”
他拎着那条灵动的东西,转身和萧四无擦肩而过,直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