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且哭且笑,癫狂如魔,牵动全身伤口疼痛,一手捂住眼睛,泪水就从指缝滑落,好像灼热滚烫,能燃烧一切。
怎么办,
该怎么办?
江熙来,江熙来,江熙来,江熙来——
这么好听的名字,为什么要忘……
有很多往日晃耳而过的情诗突然在脑子里冒了出来,他很少对江熙来说什么缠绵的情话——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他原来觉得听不懂这些东西,却突然醍醐灌顶般地痛彻理解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使我沦亡——
使我沦亡。
真是字字珠玑,句句锥心。
——————————————————————————————注:出自歌曲《牵丝戏》
烬亡
漂泊是什么?
不是无家可归,也不是风餐露宿,而是万家灯火中,你茫然的双眼。
有人喜欢过节,有人讨厌过节,有人讨厌春天的脚步,讨厌喧闹的街道——一夜鱼龙舞。因为这个时候,他们没有地方可以容身,无处遁逃。
离玉堂在这种喧闹里反而更沉静,他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没有那么多愁善感,他的心里装着很多人,他的肩上有很多负累,却让他更强大。
不时有路过的万里杀弟子向他问好,声音很快湮没在了周遭的人声里。他转过街角,忽有熟悉的声音,沧桑而轻松。
“离盟主,良辰美景,不如小酌一杯。”
离玉堂只笑,“小酌就不必了,小叙倒是可以的。”
他也笑,“干巴巴地说话多没意思,不如我喝,你看着,我说,你听着。”
离玉堂点头,“这也不错。”
于是玉壶光转,凤箫声动,星如雨,雪化的声音无人得闻,却也来得如心所料。
晨光渐起时,离玉堂走到了江熙来的住处,门户虚掩,空无一人。
房中没有打斗痕迹,他就稍稍放心,只当自己太过警惕。然而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人回来——
有万里杀弟子跑来回报:已经准备妥当了。
离玉堂皱着眉头,“稍作迟延。派人去找江熙来——多半出事了。”
已经集结人马,准备去九华进攻血衣楼——据密报,玉蝴蝶屠越龙已死,展梦魂还未归楼,尤离逗留杭州,血衣楼内无一主事之人。楼中布局早已交到过他手里,如今是千载良机。
血衣楼若失,尤离首当其冲受责,若趁机策反回来,就事半功倍。
然而江熙来去了哪里?
他能去哪里——最糟的不过是被青龙会劫走了。若真如此,尤离定会舍命保他,虽然这样想,却也止不住担心。
雪意正融,不日,这西湖就又是风光绰约了。可大抵,文人眼中的西湖和他们眼中的西湖很不一样,漂泊的人是看不见美景的。
火炉温暖着床边,尤离攥着手里的东西醒来,心慌之际已看到手里小册——自己的笔迹当然很熟悉,密密几页读完,却心慌更甚。
这些事情,仿佛没有印象了,却在每读一句后,脑子里就蹦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月白之色,似握长剑,幻听到有人呢喃唤他——
阿离。
他是江熙来?因为他所以才这样心慌么?
可是为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着最后刚劲有力的四个字——
殇也勿言。
不能碰殇言。
可是那奇药好似有鬼魅般的灵魂,在另一边蠢蠢欲动,引诱着,召唤着,勾起他浓重的欲求——
种同心蛊,愿同生共死,无他难活。
他抚上心口,轻柔的蛊难以觉察,却明白醒来时的心慌从何而来了。
他那么喜欢那个叫江熙来的人,又为什么会忘掉?
恍惚的感觉并不好受,册子上的短句也丝毫不形象,越发让他想去探究,江熙来到底是怎么样的。
殇言在手里握了许久,却也不敢喝。
一遍又一遍地从头看到尾,一次又一次忍不住打开瓶塞,嗅到熟悉的味道,细细一想,也算不清自己喝了它多久了。
是它害的罢——就是它!
可是有剧烈的冲动要驱使他将它一饮而尽,又被他拼命忍耐。
这样的矛盾终于让他觉得痛苦不堪,闭着眼睛将小册收入怀中,一把将殇言掷在床头,推门下楼。
院子里新鲜的空气仿佛有生机盎然的芬芳,稍微缓解了他满心烦闷。
合欢走到他身边他也没发现,那双妩媚的眼睛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大清早的这是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尤离敷衍地回他:“没事,屋里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
白云轩婀娜而来,脚步很匆,看到院中二人,也觉得是一对璧人,却无心情欣赏,转身上楼了。
萧四无接过她手里的密信,脸色就更不好看——
“消息哪儿来的?”
白云轩守口如瓶:“密信就是密信,不能说来源的。”
萧四无也不追究,“好,我会想办法。”
手下恭身送走白云轩,忍不住道:“四公子,我们还不回潜堂去吗?”
萧四无道:“我去哪儿还要听你的指令?!滚——”
合欢查看了尤离手腕的伤,微微松口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