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乐天楼中时,尤离看似已经平复,然江熙来却知他只不过是在忍耐。
虽然这方面尤离很擅长,可是若有一天,他忍到了极限会发生什么?
江熙来叫了几样小菜和点心,尤离拿着桌上的一只小杯子在手里玩,语气竟已轻快道:“接下来休息几天?你想不想去哪儿逛逛?”
江熙来道:“阿离你不必这样。你装得再好我也知道你什么心情也没有。”
尤离低头一笑,“我的熙来越来越厉害了,但是日子总要继续下去,我没有伤春悲秋的习惯。”
江熙来道:“你是不是总觉得我还是个孩子?你伤心难过了却还要继续哄我,你一定难受得快疯了却不对我说。”
尤离道:“那你希望我嚎啕大哭一场?”
江熙来点头。
尤离的声音果断而笃定:“不可能,我不会。”
江熙来心中急痛,“阿离,人有时候就该大哭一场,然后就会好很多了。我知道你已经养成很多不好的习惯,我们一起把它们改掉好不好?”
尤离道:“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熙来,有些人就是这样,改不掉的。我这样过了十多年,你指望我一夕间剧变?”
江熙来懊恼而沮丧,甚至几乎有点生气,好在小二跑来上菜,似乎阻止了一场小吵。
尤离低头吃饭,端起瓷碗时指尖突觉不对,原是一张折叠过的纸条贴在碗底,心中一动,眼睛飞快的扫了周围一眼,并未有什么异常的人,江熙来正闷闷不乐地戳着碗里的饭,也未察觉尤离的动作。
尤离一手如常夹菜给江熙来,另一手隐在桌下,摊开后飞快地扫了一眼。
江熙来吃了几口就不愿再下筷,“阿离,你从不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话。”
尤离将那纸条拢在袖中,抬眼道:“哪种?”
江熙来道:“对叶知秋那种。”
尤离一愣——
“我为什么要对你用那种语气说话?”
江熙来的眼神严肃得不寻常:“那为什么你对叶知秋用那种语气说话?”
尤离手中一停,“你想说什么?”
江熙来道:“你在叶知秋面前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因为你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会容忍你,所以你可以用那样激烈的情绪面对他。其实你早已承认这个父亲……你在我面前克制容忍,说到底,你不信任我对不对……”
尤离沉声打断了他,“好了!我不想把那种情绪发泄到你身上,熙来你别再胡思乱想。”
江熙来并不听,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反抗他:“孩子对父母怎么撒娇淘气都是会被原谅的。可在我这里你却害怕我不能接纳那个样子的你,你永远温柔和蔼地跟我说话,哭的时候也在压抑,明明心情坏到了极点却还能对我笑着——你是不是在我这里装得很累?”
尤离真真切切地开始恼怒,没错,江熙来似乎都说对了。
“你这样对我,跟哄傻子有什么区别?”
尤离苦笑一下,揉了揉眉心,“熙来,我很累,我不想讨论这个。”
江熙来略微失望,唤过小二道:“我们住店,还有客房么?”
小二忙道:“有有有!二位是要一间还是两间吶?”
尤离:“一间。”
江熙来:“两间!”
尤离看向江熙来的眼神已经有了薄怒,依然不甚在意地笑了,“两间就两间,最好隔得远点。”
这是头一次争执。
尤离在这方面一点经验也没有,一直听话的江熙来突然要跟他对着干,其实也有几分可爱。
他想在江熙来面前当一个友善平和的人,总是不自觉得掩饰他阴沉的杀伐,那样明丽如阳光的人,尤离不忍心让他承担自己的阴暗,然而他居然因为这个生气。
江熙来不是傻子,他不能容忍尤离心中痛苦难耐却还对自己柔和迁就的样子。
难道自己就一味地接受他的伪装?只要像个孩子一样天天笑呵呵的就好了?
但尤离被说中心思的恼怒是真的。
江熙来的生气也是真的。
或许真的该好好冷静一下。
一个人一间屋子,谁也没有去主动找谁。
这正合尤离的意。
袖中纸条上写着——子时雷峰塔顶。
倘若真同处一室,到时候想偷偷离开也有些不便。
尤离看着那娟秀的字迹,隐隐猜到是谁了,虽知来者不善,却还是要去一探究竟。
秋天的西湖早没有了盎然的意韵,加上是更深露重的午夜,简直有了阴森的模样。
尤离轻盈落在明月心对面时,后者有些不耐烦道:“你迟到了。”
尤离道:“你请我来的,自然该你等我。”
明月心月白色的长裙端庄清丽,一对翠□□滴的玉镯温润地扣在她白皙的手腕上,抬手扶了扶发上的一支八宝琉璃钗,动作比西湖还要温婉动人。
尤离没有兴趣欣赏这美人,直言道:“找我什么事。”
明月心道:“少侠好能耐,让我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该如何补偿我?”
尤离道:“那不关我的事,我只解毒救人。”
明月心道:“少侠今日态度十分不好,是白天的事依旧耿耿于怀么?”
尤离道:“二龙首果然耳聪目明,我的事情你打听得很清楚了。”
明月心道:“少侠既然要跟叶知秋作对,不如作一个大的,入我青龙会如何?”
尤离笑了,“二龙首自己觉得这事我会答应么?”
明月心道:“事在人为,少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