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本该好好报答那个气质孤冷的少年。
但是他亲手将他送进了万丈深渊——
那一日,只要尤离不曾落单,不管是上官小仙还是明月心的计谋就都没有机会。
可就如那大师所言,这世上有不可转圜的祸事。
他支走了江熙来,把尤离引去了城门。
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简单到他两句话就可以达成目的,尤离从相国寺离开的背影在他眼里惨烈无比。
他的悔意,在看到尤离胸前蔓延的血迹后骤然迸发了。
恩将仇报。
大概就是这样。
傅红雪来到他身后时他竟一点没有发觉,直到那人坐在他身边,阴沉着脸什么也不说,燕南飞递过酒壶——
“要不要来点?”
傅红雪冷冷道:“你该保持清醒。”
燕南飞动作一顿,叹气道:“醉了也是好事。”
傅红雪看着他的眼睛,“你在难过什么?”
燕南飞笑了一声,“目睹了一场惨剧,心有戚戚……”
傅红雪道:“尤离?”
燕南飞点头,“你也听说了啊,真是天降之灾,看着他和江少侠如此,只能感叹命运无常。”
傅红雪却道:“他没有杀人。”
燕南飞道:“你怎么知道?”
傅红雪道:“就算他杀了人,对我来说也没有区别。”
燕南飞挑起眉毛,“哦?”
傅红雪道:“始终是我恩人。”
燕南飞握紧了手里的酒壶,“对啊,他是你恩人……”
傅红雪看着他略有醉色的眼神,扶住他因起身而摇晃的身形。
“傅红雪——”
燕南飞唤他时跟平常一样轻快,“你会不会哭?会不会笑?”
傅红雪沉默间燕南飞已喃喃自语,“如果有人十多年都不会哭不会笑,遇到一个人以后仿若重生,却被那个人抛弃了——”
傅红雪猜到这是在说尤离,却不知燕南飞为何情绪这样动荡。
满天繁星——
被扶到床上时,燕南飞好像突然又看见了血玲珑妩媚的眼睛。
那是多久?一年前?不,没有那么久,不过可能也差不多。
明月心轻柔地挑起一缕发丝摆弄着,对跪在裙下的血玲珑轻声道:“东西到手就好,孟家满门不留活口。懂么?”
血玲珑领命点头。
明月心扬眸看着门边,燕南飞徐徐进来,蔷薇剑红艳魅惑,惊得血玲珑妙目圆睜。
“九华之乱,必会引来八荒注目,蔷薇剑嫉恶如仇,一向是江湖里的好名声,为保此花常开敌营,需要你一样东西。”
血玲珑十指紧握——“属下的命吗?”
明月心笑起来,“果然,漂亮的女子都聪明。”
血玲珑尽力保持身体平稳,柔媚的脸上突然浮现挣扎的神色,“属下交出命来,能得到什么?”
明月心低头一瞪,“你以为我在跟你谈条件?”
血玲珑苦笑,“不是,属下是乞求。”
于是明月心淡淡许诺,“我会让你妹妹——一世安宁。”
血玲珑等着这一句,心愿得偿便释然而笑。
“谢二龙首!”
燕南飞看着她低头时的泪光,恍若未见。
这样的交易换来了江熙来眼前的山寺之战,血玲珑吐血跪地时,玉蝴蝶的娇笑回响耳侧——
“姐姐,有了光才有影,是不是?”
燕南飞的剑在手里握着,力道并不重,出剑也不抖,血玲珑抬眼抽刀,眼睛里的寒光犹胜刀气。
有些人的命就是这样轻贱,对不对?!
燕南飞了然她眼中的不甘,其实自己的命也没有高贵到哪里去。
“图谱——你来阎王殿拿吧!”
未等燕南飞动手,她已自行了断。
从此,影子便可成光了。
他的呼吸轻松流畅,已见惯了血光。沉声唤向不远处的江熙来——
“少侠,请来殿前一叙。”
其实他到底愿不愿意这样,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一种很麻木的冷漠,虽然心里有不忍,却好像并不能感觉到,只是觉得这种事理应不忍。
这感觉每每看到江熙来就会从心头扩散,不过见面次数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傅红雪坐在床边,动作笨拙地将解酒汤递给他。他极少做这种事,所以连自己都很不习惯。
燕南飞突然笑了,“你真的和尤离很像。好像跟人接触就会紧张又拘束。”
傅红雪道:“听闻有个目击证人,是个城门守卫。”
燕南飞将那碗接过却不喝,随手放在了床头的小几上,闭目道:“我以为你会觉得他们这样很讨厌。”
傅红雪以眼神相问,燕南飞继续道:“这种情人间的决裂,感情太丰富,对你来说是不是很复杂?”
傅红雪道:“被至亲之人伤害,我也能猜测那种感觉。”
燕南飞道:“如果是你呢——江少侠一直以为的尤离和真正的尤离不一样,如果是你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会拔刀?”
傅红雪立刻摇头,幅度很小,“我年长江熙来很多,你也说了,我像尤离,你先猜他会如何。”
燕南飞睁眼蹙眉,“大约还是死心塌地爱着吧……倒不是江少侠不爱他,只是如今多半很痛苦地爱着……”
傅红雪道:“好在我不像江熙来心系四盟八荒。”
燕南飞坐起身加快了语速,“你还没有回答我。”
傅红雪道:“纵然不一样,一定也是真实的,我绝不会拔刀,一切都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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