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缓缓转过身,淡漠的容颜一如多年以前。岁月在他身上几乎未曾留下印记,只是隔着太过久远的时光,他的神情再也看不透彻。
张良伫立在雪地中,发上覆着薄薄的白雪。曾意气风发的俊逸,如今更为沉稳,经历世事的沧桑磨砺,任何事物亦不能使他惊讶。
静卧于冰雪之中的凌虚,正在白凤的身侧。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将那佩剑拾起,随手向前递出。
张良极为自然地近了两步,轻轻顿住,"多谢。"他平摊出了右手,将凌虚接过手里。
剑却无声从他手中滑落,只得握住了腕间。
白凤微微一震,冷清的神色也险些难以为继,"你的手..."
伤痕贯穿掌间,分明是断筋裂骨的重创。沿手心横截而下,一生也难以愈合。
"见笑。"张良神情不变,弯腰将佩剑重新挽起,仔细振去雪屑,"旧伤而已。"
方才的一剑,已经耗去他右手气力,这样的伤势,已经是再也不能使出任何剑法。
不过,只要还能执笔,这也算不得太过重要的代价。
白凤侧过了脸。眼下这漫天的白雪,苍凉荒芜。而对面前的人,他竟然隐隐的愤怒。雪原的冰冷,覆盖了说不出口的隐痛。
方才陡逢剧变,又加上沿路狂奔,张良身体大不如前,在严寒之中本来难以支撑,全凭一念坚忍,看见白凤前来,提着的气终于放下,不由双目紧闭,倾身倒下。只是忧心之事,还在纠缠。
战斗远未结束。先遣部队只能拖得一起,长久不回,必然令人生疑,只是茫茫大雪,又能逃往何处?
四周非常寂静。仿佛做了一个寒冷的梦,醒来时已是夕暮垂垂。
在背风的雪窝中,两人暂且栖身。张良悠悠转过眼,看见白凤靠在一段枯木上,抱着双臂。这才突然想起,其实白凤穿着一向严实,又有鸟类习性,应是畏寒。
当下解了轻裘,覆在白凤身上。很久没有如此接近,张良只见他阖着眼,睫毛上的雪珠还凝着,睡颜和从前一样,不由向前靠近。
没想到白凤被这一动,睁开了眼。他看向着单薄深衣的张良,眉不由微微一皱。
"这雪...不知何时会停。"张良不留痕迹的避开,看向雪色天际。
"我不冷。"白凤把衣物抛回给他,由于内功深厚,身上并没有被寒冷侵袭,抱成团不过是出于习惯。
"哦,看来你的武功大有精进。"张良轻叹一声,眉心拢起,语气渐沉,"你这些年...去了何处?派人多方寻觅,只是竟连道家,也不知你的去向..."
这个他费劲心力,多年苦心孤诣拼凑起的韩国,终于还是轰然坠地。而他原本的希望,是消失多时的白凤,能闻风而来,看见他所作的这一切...
但终究,仍是失败。
"是么?"白凤嘴角轻轻扬起,似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语带讥讽之意,"找到了又如何?你的复国计划,根本不会实现。"
"败又何妨?"张良默然,复又微微笑起来,"至少,我再次见到你。"
风已止。只有雪从天而降。
白凤眼神凛冽,"你只不过是为了这虚无缥缈的成败。"
quot;成,也是民之哀;败,也是民之哀。quot;张良面色淡然,看向飘羽般的白雪,低声叹息。"...暴政是短痛,而仁政却是长痛。"
他耐心的说了许多,而见白凤的脸色只是漠然,不由心中一紧,有些微的疼痛,缓缓自内里泛上来。
修身齐家,然后治国以平天下。穷极一生,只为这个梦。
只是,唯一能令他不安,郁郁于怀的,却再也无法触及。
天地苍茫,世事沧桑。
"是你想的太多。"白凤嘴角轻提,冷眼置身世外,"所谓代表苍生的人,往往不知道他们真正想要什么。"
"人无远虑,近忧必扰。"张良微微一笑,"你说话实在入木三分。"
"抓你的人..."白凤眉心一皱,"和你有深仇大恨?他不是...曾是小圣贤庄的学生?"
"难得你还记得。"张良负着手,淡淡直起身,"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纵然我还念得授业之情,他也未必认我这个师长。"
quot;或许,有一日他落在你手上,"白凤竟然浮现起冷然的笑意,"你可以留他一命。"
"不过以你的手段,"他淡淡的抱起双臂,quot;与亲手杀了他,没有两样。quot;
"承蒙抬举。"张良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这并不为过。那时,得知你并未加入任何争夺天下的队伍,我亦十分安心。"
"所以,你放过我,实在值得庆幸。"白凤表情毫不在意,修长的手指却已在冰雪上生生按出了坑陷。
"因为这天下之势,已有气运。"张良想起沛公,"将能执兵之权,操兵之势,而临群下,臂如猛虎加之羽翼,而翱翔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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