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怡宁有些烦躁，从床上蹦跶下地，练球去。

又是这样，张怡宁郁闷了，归队后她总提不起劲练球，唉，是年纪大了么？如今整个队里大部分的人都是宁姐，宁姐这样叫她，以前还好，左右还有王楠在，天塌下来都有她顶着，如今那人走了，张怡宁这才反应过来，哦，原来自己已经这么老了。她和对面的郭跃摆摆手，示意自己需要休息一会，随即走到一旁的空球桌边。

以前王楠在时，总喜欢盘着腿，坐在上面，支着脑袋，看她们打球。张怡宁并不喜欢这么坐，她觉得这样盘腿特不舒服。

王楠也笑着回过她：“老张，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标准的东北坐姿，咱大东北就喜欢这么坐在炕上，然后吃着地道的东北酸菜。那才叫生活啊，是吧？跃跃？”

旁边的郭跃一个劲点头，附和道：”没错，那才叫生活。”她拍拍张怡宁的肩膀，佯装痛心疾首：“老张，像你这种北京小妞是不懂我们东北爷们这种豪迈的人生的。”

爷们？小妞？张怡宁挑眉看向郭跃，眼里尽是威胁：“跃跃，你刚刚说什么？我有点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嗯？”

郭跃是被张怡宁的杀气吓到了，连忙赔笑：“嘿嘿，我错了，宁姐哪里是北京小妞，我才是，我才是小妞。宁姐您北京一霸，对不住，对不住。”

“那我呢？”坐在一旁看热闹的王楠笑吟吟看向郭跃，突然开口问道。

郭跃有种拿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她好端端为啥要嘴欠，随即嘿嘿一笑：“楠姐，您是东北大爷，宁姐您北京一霸，我一小喽啰，我走，您俩继续聊，不打扰。”边说边弓着身子离开了。

张怡宁与王楠相视一笑，怂，这是对郭跃的评价。

真正的生活么？东北大爷么？张怡宁爬上球台，学着王楠的样子坐着。

其实好像也没那么难受。

坐姿不难受，张怡宁也不敢乱动，毕竟当年王楠曾经一脚踢塌过桌子，质量有点糟糕，万一自己一动，塌了可咋整。

支着脑袋看向球场，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原来坐在这里是这样的，还不错嘛。

郭跃又被骂了，坐在球台上的张怡宁摇摇头。自从尝试过标准的东北坐姿，张怡宁有点喜欢这种感觉了。曾经王楠爱坐的球桌，独有的坐姿，如今又成了张怡宁的。

这次被骂的有点凶，张怡宁皱眉。看着低头捱训的郭跃，张怡宁可以感觉到她的不屑，不在意。

这样的郭跃让张怡宁想起了自己。

那是04年雅典奥运会自己拿了女单女双两枚奥运金牌后的状态。无论李隼怎么训斥自己，总是不在乎的，听不进去的，反正自己已经拿了金牌了，够了，还有什么好打的。现在想来真是可笑，那会的自己连大满贯都没拿过，怎么就飘到天上去了？

她还记得李隼在将近训练结束的时候又结结实实的骂了一顿，最后看着自己无动于衷的样子，极其失望的说了句：“张怡宁，你就这点出息。”

说来也怪，那会李隼什么话都说过 ，苦口婆心的，破口大骂的，自己都没反应，就是那一句，仿佛戳中了自己的任督二脉，慢慢的理智回来了。就在这时，她听见有人向自己走来，她认得这人的脚步声，是王楠。

那人在自己身后停住，叹息一声:“老张，永远不要成为第二个王楠。”这话是告诫也是叮嘱，更是关心。说罢便走开了。

就在快要听不见那人的脚步声时，张怡宁抬头冲着那人的背影喊了声：“楠姐。”此时的她，灵台一片清明。

听见自己在喊她，停了下来，离的不远，大概5米。张怡宁想，她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时的王楠。她转过身，脸上是自己熟悉的笑脸，眉眼弯弯的看着自己，身上穿着鹅黄色的t恤，下面是白色的运动短裤，右手插在裤兜里，左手拿着球拍，手腕上还戴着白色的护腕，球拍在手里转了一圈，她歪着头，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笑着问自己：“老张，打球么？”

那时场馆只剩下她们两个，很安静，安静到张怡宁可以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回以同样的笑容，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