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羽却坐下挥挥手,道:“你说说有什么事?”
“舅舅应是知道我与张德怀有仇的,先生这两年一直在查张家的事。舅舅有所不知,张德怀现在的妻子其实不是他的原配,他的原配乃张父从外地带回来的一个孤女,后来张德怀考上举人,便又娶了如今的妻室,而他的原配却投河自尽。
这金锁就是当初他和原配的定亲信物,先生是从张家当初服侍过那原配的丫鬟那里得到的,那原配自尽前把金锁与婚书托付给丫鬟,想求她交给姨母,让姨母替她申冤,那丫鬟拿了东西却是不敢去外面的,好在她还有些良心,没有把金锁当掉,婚书却是弄丢了,毕竟都过去二十多年了。
那原配的姨母乃是徐元的母亲,据先生调查,徐元是金陵徐家的旁支远亲,那原配的母亲乃是他母亲的庶妹,嫁给了姓丁的商户,几十年前,张家老太爷做生意时与丁家交好,两家便定了儿女亲家,请了徐元的母亲保的媒,定亲以后,两人正好有一趟生意经过仓平县,丁父便带了家眷一同前往,相看未来女婿,哪知路遇山贼,所有人全部遇难,只张老太爷带着丁家女儿逃了出来。
先生的意思是,徐元的母亲那里应该还有一份婚书,我们把婚书弄到手,告张德怀停妻再娶没问题。”
“徐元,字元梦,先帝时期的探花,吏部左侍郎,内阁最年轻的阁老,位排最末,从入仕起便在高莆手下,乃高莆的得力助手,其父早死,其母几年前病亡。”林清羽像是背出来一样。
徐元是高莆那边的,张德怀也是,唐宁有些头疼道:“那徐元定不会陷害同党吧?”
“那倒不一定,徐元此人看似是个端方君子,然我却一直看不透他。当初于首辅爱其才华,在其被同僚排挤时,多次援手于他,而他受其恩,却弹劾于首辅的侄子侵占良田,于首辅治家不严。
也正因为此,高莆才会将其视为心腹,然而,若他真是那忘恩负义之人倒也罢了,但我观其这些年来,甚少陷害忠良,高莆要搞什么阴谋,他也是远远避之,高莆不擅政事,政务上多仰仗于他,他便只专心政务,众人皆赞其真君子。
这也是我看不透他的地方,若他真是真君子,那他是如何在不参与高莆阴谋的同时却能获得高莆的信任呢?就连政敌都觉得徐元是好人,一群狼中间居然有只白羊,想想都觉得可笑。这样的人,不是真君子便是伪君子。”
“不管怎样,那原配是他的表妹,万一他是真君子或是想替表妹出头呢,我还是去试试吧。”
“你就不怕他知道了以后给张德怀通风报信?”林清羽微微仰头,和唐宁一样深的双眼皮向上一抬,素日冰冷的眼眸,不经意间透出一股邪魅的感觉。
唐宁心头一跳,有些别扭地别开眼道:“他既然敢当面让于首辅下不来台,又拒绝和高莆共谋,可见他不屑于背地里的勾当,若他想通风报信,必然会和我直说。再说,就算这事有风险,我也要搏一搏。”
林清羽满意点头,“林忠,现在就给徐元下帖子,就说我明日到访。”
翌日,唐宁果然拿着林清羽的帖子进了徐府。
“不是说是林太傅到访么?”徐元和林清羽差不多大,面相看着似一个普通的白面书生,但他眼中内敛的神色,他周身的气质,却显示出他是一个睿智的人,与唐宁想象的老黄牛形象大相径庭。
唐宁暗暗警醒,在其眼光压迫下,不疾不徐道:“学生唐宁,字子安,溢州仓平人士。学生乃一小小举人,徐阁老位高事忙,学生怕见不到阁老,这才托了林大人的帖子求见。”
徐元上下扫视唐宁,视线在他与林清羽相似的面容上转了一圈,皱眉问:“不知唐举人到访,所为何事?”
唐宁掏出金锁,把张德怀原配的事挑拣着告诉了徐元。
徐元把金锁拿到手上,翻来覆去看了一遍,道:“此物我年幼时看到过,也曾见过那封婚书,只是家母已过世数年,不知还能不能找到那婚书,这样吧,你三日后再来我这里,无论找没找到,我都会有个交代。”
三月初一,天气晴朗,正是好春光。
平日幽幽沉沉的皇宫内此时却满是欢乐,就连御花园的迎春花都灿烂了几分,今日正是后宫诸人见亲人的日子,在这样的日子里,平时那些勾心斗角全都默契地休停。
唐宁默默跟在内侍后面,碍于宫规,今日他穿了身紫色的敞袖深衣,紫色是个非常不好掌控的颜色,唐宁从没穿过紫衣,这件衣服是林管家准备的,事实证明,林管家的眼光非常独到,唐宁穿上这身衣服,平时淡然飘逸的气质陡然变成了高贵优雅。
前面宫人停住脚步,唐宁立刻掏出准备好的荷包塞过去,宫人满意离去。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来岁,穿着绿色宫女服的嬷嬷吊着眉梢宣他进去。
唐宁低头进门,钟粹宫的正堂很宽阔,也许正因为太宽大了,阳光照不进来,越往里走唐宁越是感觉周身凉意渐深。
徳贵妃端坐堂上,她穿着一身橙红的对襟常服,难为她这样的年纪不仅压得住这样鲜嫩的颜色,还能显得她亲和了不少。
徳贵妃和林清羽兄妹一点都不像,却也是个美人。如果说唐宁的母亲是一朵美到极致的昙花,那徳贵妃就是一朵富贵牡丹花。
徳贵妃慈祥地看着唐宁,轻声细语的关怀一番,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