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残忍,却依旧有人前仆后继。
白洛溪握紧手中的剑,回身看着景玉,景玉也在看他,露出一个淡淡的苦涩的笑容。
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一年,三人坐在树下,笑笑闹闹,突然一阵风响起,铃铛微响。
水宿手抬起,狠狠甩下鞭子,一瞬间开出一条靠近江允随的血路来,江允随见此,轻笑一声,俊美极致,眼底流转着绯色的冷光。
手中的剑从一个人身体里抽.出,又进入另一个的身体,他的衣袖和脸颊上渐渐染上鲜血,有一种诡秘般血腥残忍的美感。
白色的云雀沾了血水,不再是嬉戏,而是绝对的杀戮。
水宿看着他,像看着自己的一生,她一边靠近一边收割人命,倒钩上还残留着别人的鲜红的肉块和肠子,鲜血不断滑落,又有不断的血肉覆于起上。
路过之处,哀嚎声声。
她嘴角的笑容艳丽又残忍,眼神痴迷又悲伤。
她说——
“教主,水宿一生,愿为你而战。”
天空上的云,渐渐被染成血色,短兵相接,杀声震天。
据说,那一次,大半个武林倾巢而出。
据说,那一日,千余人横尸于野,血濡厚土。
据说,那一战,无人生还。
第52章 江湖卷
——活不下去,也总要活到死亡的那一刻才行。
忘尘谷。
风携眷着竹叶的清香,无遮无拦,光微动,有碎影扑裂其上,地板上繁复的暗红色驱魔心经宛如被注入了充沛的生命,流动如鲜活。
黑暗漫无边际——
混沌——
疼——
江允随是被活生生给疼醒的,身上是撕裂般的疼痛,仿佛隔开了灵魂,硬生生地把肉.体给切割成了一块又一块。
他勉强撑起身子看了看四周,眼底一片如初见的纯粹清冷,他微微皱眉,有些讶异,有些惊疑不定的欣喜。
这是……竹楼二楼?
他不是不让自己上二楼的吗?
——竹楼二楼你不可以上去,否则我会杀了你,还有,恢复记忆就离开。
撇撇嘴,突然想起自己躺的床就是云长风的床,脸一下子就瞬间涨红,连身体也随着这个想法而烫的不可思议。
还有一种,隐秘的念想与渴望。
吱呀——竹门被从外推开,发出轻微声响,不知为何,江允随觉得那细小的开门声听起来都是极温柔的。
他紧张而期待地抬起眼看去——
云长风端着药,雪白的衣袍上修着半边红梅,从衣摆底绣至腰际,更衬他霜雪般的韵致。
“啊,那个——”江允随张口,想说什么,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有些挫败地垮下肩。
云长风放下药,冷冷开口:“沈沉心。”
“哦……”江允随有气无力地出了一声,才猛然惊醒过来对方竟告诉了他的名字,失落的脸庞如拨开云雾,瞬间鲜活起来,“沉心!我可以叫你沉心吗?”
“可以。”云长风顿了顿,询问:“可记起了什么?”
“记起什么?”江允随疑惑蹙眉,脸上红晕还未退干净,云长风走进了才发现,俯下.身挨近江允随。
江允随定定地看着他靠近,鼻息间是云长风身上淡淡的气息,云长风本身的气息很干净,不带墨香,不带竹香,不带花香。
是那种说不出的感觉,是初雪后静默的苍穹。
呼吸似乎都在交融,江允随的脸瞬间爆红,从脖颈红到耳廓,从耳廓红到脸颊。
云长风将手背抵在江允随的额头上,又放在自己额头上对比了一下,然后起身,“发烧了吗?先把药喝了。”
江允随有些失落,接过云长风端给他的药,偷偷看了眼云长风,才放到嘴边喝了一口。
淡淡的苦涩从口腔蔓延,但这种苦并不难受,最后化成淡淡的凉,江允随悄悄抬眼看了眼云长风,见对方也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心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感觉就像得到了整个世界。
想起云长风刚才问的问题,江允随将药碗放在一边,才皱着眉开口:“沉心,我做了一个梦,很奇怪的梦,梦里我的情感说不出是痛快还是难受,好像做了一些事,算不上好也不算坏,明明在梦里很清晰,可是一醒来就全部都记不得了。”
云长风看着他,不说话,对方的眼睛依然澄澈干净又冰冷,那种冷,是泉眼的冰与水。
……果然忘记了。
忘记了那场血海尸山;
忘记了白父请来了隐世老妖怪;
忘记了白洛溪与父亲为敌站在他身边;
忘记了景玉领着整个月归山庄的陪伴;
忘记了水宿为他挡的那一剑;
忘记了他最后的彻底爆发将所有正道之人包括那个老妖怪斩于剑下。
江允随活着,景玉活着,白洛溪活着,白父活着,水宿死了。
云长风有些恍然,那个艳丽无双哭起来也倔强不服输的女子,那个在临死之前苦苦哀求他救活江允随的女子,那个像一头垂死的凶狠母狼般的女子。
她满身是血,一柄剑贯穿了她的身体,她却靠这柄剑支起自己的身体。
她用那双美丽的剪水秋瞳看着他,无声哀求。
他答应她,好。
云长风微微勾起嘴角,心里有些感慨。
“明天,我让你见一个人。”
风吹进窗棂,吹动旁边放着的天命薄,一页一页快速翻动,最后,风停了,静静停着的那一页上,古老的字体很有味道——
天华,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