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黎子轩没立刻回答。他稍仰下巴，审视莫纤尘的双眼。

黎子轩觉得莫纤尘一平如水的声音有些不对头，是什么呢？

黎子轩推开莫纤尘，扯出被他握住的手，向一旁撤出一步，问莫纤尘：“你真的这么恨莫亦才？不，应该说，你替你的母亲恨莫亦才的母亲？”

莫纤尘蹙眉，眼看向别处，他说：“轩，有些事你根本不甚了解。你没有看过那本日记，也不可能了解我母亲的苦痛。我老爹他……有些事情，处理得太过偏执。当然，他也有他的顾忌，毕竟这莫式集团开创的时候，还是倚靠了那边（莫亦才母亲的娘家）的力量。可是……”

莫纤尘痛苦地闭了闭眼，似乎不想多说下去，他把话头一转，继续说道：“你不该去找他（莫天宇）的，你不应该掺搅进来的。轩，所谓的真相，并不像你听到的那么简单，不管是我先前告诉你的，还是我老爹他亲口讲述的，这里面，都有被埋没掉的残酷黑暗面。即便是我，知道得也不是很全。所以……”

莫纤尘上前一步，按住黎子轩的肩膀，用恳求的语气说：“轩，忘记这一切，不要管这些与你无关的事情。好好地跟我一起走下去，不行吗？”

此刻，黎子轩的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他相信莫纤尘说的话，莫式集团能够做到这般规模，一定借助了不少外力，那些淹没在白道、黑道中不为人知的暗流，不是他能够想象的。

可是，莫纤尘怎么能说这些事与自己无关呢？他想要和尘一起走下去，前提难道不是两个人的安乐健康吗？

如果是必须克服的困难，他一定不会犹豫，他会陪着尘一起去闯、去破除阻碍。可是，明明莫天宇都已经妥协了，只要尘能够听话、忘记上辈的痛苦忧伤就好。难道只是这样，也不行吗？

“尘，你让我忘记……可是，你自己呢？难道你就不能把那本日记忘掉吗？都过去了啊，那是上辈人之间的冤仇，不应该延承到我们这一代的身上。尘，看着我！如果，我愿意不涉入其中，你也跟我一起摒弃所谓的真相、历史，好吗？”

莫纤尘满脸复杂地看着充满期冀的黎子轩。是啊，忘记这种事情，可以随便说出口，却无法轻易办到。他，可以忘记吗？母亲的日记里赤 裸裸的倾慕、依恋，和悲恸的指责、控诉。

把他交换入莫家的真正原因，轩知道吗？不知道莫天宇那只老狐狸到底是对轩怎么说的。在外人的眼中，他母亲永远都是个可恨、可憎，破坏别人家庭和谐，背叛了好友、抢了好友男人的坏女人吧……

左晴告诉他的，他告诉黎子轩的，都是多么美好的官方说法啊。莫天宇现在才想起对他好么？是不是、太晚了？

他又想起了医院中痴痴傻傻、疯疯癫癫的母亲，嘴里絮絮叨叨念的都是他的名字，小尘、小尘……一声声地敲打在他的心尖上。有谁愿意跟自己的骨肉近在咫尺却无法看一眼呢？他的母亲，莫亦才的母亲，莫天宇……

莫纤尘松开黎子轩的肩膀，双臂下垂，攥紧了双拳，指尖掐入手心中的皮肉，疼痛使他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