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紧紧咬着牙齿,再往皇帝身后一看,只见跟随着皇帝一涌而入的还有平日见惯见熟、因此即使不晓得名字至少也认得出面目的一众在皇帝身边侍候的宫人、侍卫。于是他就更加确认了自己刚才猜想皇帝在微服出行是对的。
这珠宝铺子的铺面本来也不算很小,但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还是把这地方塞得拥挤不堪。那老板虽然不知道进来的人是何方神圣,但他这生意人眼睛尖得很,一看这些人身上穿着的衣装都是用料上乘,也就猜到他们也是大富大贵之人,当真乐得眉花眼笑,赶紧上前又是不住的点头哈腰,道:“小店今天真是得到神佛保佑了,有那么多的贵人大驾光临,各位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小店保证一定以公道的价格向各位提供精美的货色……”
然而他才说了这么几句,便见到那当先进来、看起来像是个富家老爷的男子身后走出一个侍仆打扮的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啪”的一声扔在台面上,以尖锐得像是女人的声音说道:“你少说废话了,我们不会买你的东西。但是这钱打赏给你,你现在马上就去找一辆可以坐进四五个人的大轿舆到这里来。还有,我们走了之后,不准把今天在这里发生过的任何事情传半句出去!否则的话,哼哼,不要说这锭银子我们要没收回去,你信不信我们还有本事搞得你再也没法在这地方继续开这珠宝铺子?”
那老板是何等善于察颜观色之人?他仔细一看,就发现这些进来的人个个眉宇之间都洋溢着霸道骄横之气,显然平日大都习惯了颐指气使的。再转头一看,最先进来的那个富家老爷一手将刚才要跟他买那凤凰吐珠的步摇的少年拉起,还一把就将他揽进自己怀里,动作甚是粗暴,分明地透着火气;可那明明是穿着一身千牛备身侍卫服的少年对这只是一身平民服饰的富家老爷却显得不敢有何抗拒之举,虽然在被他一手搂进怀内之际霎时就羞红了双颊,但只是低着头、僵着身子,一手覆在那富家老爷搂着他腰间的手上,像是很想将那手扳开,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就只是那样覆于其上而已。
于是他若有所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拿起台面上的那锭银子,向小工低声吩咐了一句,便亲自跑出门去,沿街寻找刚才那说话尖声尖气之人所要求的那种大轿舆。这地方是洛阳城商铺酒楼最为密集的市集,因此他没用多久很快就找到了一顶能坐进去四五个人的大轿舆,领到这铺子门前。
刚才把一锭银子抛给那老板的,自然是魏忠。他先矮身进去那大轿舆仔细看了一遍,见里面果然十分宽敞,足可坐下四五人之多,座位也颇为洁净——这种大轿舆一般也只有富贵人家才租用得起,因此里面都收拾得挺干净的。魏忠转身出来,扶着一身便服的皇帝上轿。杨广一手还紧紧地揽着李世民,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于是李世民也只能跟着他上了轿。轿帘一落,从外面看,就只能见到里面有黑乎乎的一团人影,辨不清到底是什么人。
魏忠又掏出一锭银子,向那车夫说道:“这里的钱,足够你再买四五顶这样的轿舆。你拿着这钱,去另外置办一顶新轿吧,这轿舆现在就卖了给我们。”
那车夫一见那锭银子就已经双眼发光,虽然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天下掉馅饼”之事当真透着古怪,但确实正如魏忠所言,那锭银子足够用来再买四五顶新轿舆,如此诱惑他哪里能抵御得了?于是赶紧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银子,点头哈腰的道谢,兴高采烈的走了。
魏忠坐上驾车的位子,一挥马鞭,驱赶着拉车的马匹,慢慢向前行去。刚才他扶皇帝上轿的时候,其余侍候的宫人、侍卫也已纷纷走了出来,各自翻身上马。那轿舆一动,他们便按着规矩前后左右地列于各个方位,把这轿舆团团围护着,缓缓地往龙舟的方向走去。
杨广坐在这宽大得本来可以容纳四五个人乘坐的轿舆之内,看着身边这被自己紧紧地揽着腰肢、因而不得不紧挨自己而坐的少年,看着他深深地低着头,自己只能看到他侧面的脸颊红得恰如一团火烧云也似,他的心头也像是燃烧着一团熊熊的烈火——其实,自从他还在龙舟之内听到陈福禀报李世民不肯马上回来的时候起,心头就已经烧起了这团烈火,根本就不曾熄灭过,而且大有越烧越旺之势。
刚才,当杨广看到李世民在那珠宝铺子里把长孙顺德抱在怀里,伸手抚摸他的额头,双唇还贴在他耳边跟他小声说话的时候,就是这团烈火烧得最为猛烈的时候——这团烈火从心头一直烧上了眼睛,烧得他眼前只能看到一片舞动着红黄之色的烈焰,其实已根本看不清他们二人在做些什么。这也许是一件好事。因为长孙顺德后来一时昏了头把李世民推倒在地,翻身压上去要低头亲吻他的情形,杨广其实并没看见。他光是看到李世民将长孙顺德抱着,又是摸额又是咬耳朵,就已经被熊熊怒火遮蔽了双目,两腿像是有着自己的意志一样带着他直冲进那珠宝铺子,两手也同样地像是有着自己的意志一样一把抓起长孙顺德的后背上的衣衫,把他揪起重重地摔到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