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也只有在这样月明星稀的夜晚，才能好好揣度一二的事。

曲霂祁，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了熟悉的世界，在那山崖上一跃而下？

坠崖这样的笑话，亏他说得出来。

唐无影眉间微舒，唇角却是苦笑。

第二天，唐无影照常回到了锦衣卫的住处。

“摆擂在哪天？”唐无影问冷月。

冷月一怔：“还有半月。”

唐无影颔首：“足够了。”

冷月便追了上来：“唐大人，可否请你帮我看看这一套拳法？”

自从唐无影摆明了自己可以教导一二，冷月孤鹰便也习惯了没事找唐无影过过招，即使唐无影稍微放放水，他们还是输的一次比一次惨。

有些时候冷月孤鹰觉得唐无影的功夫根本就是个无底洞，你觉得摸清了唐无影的底细，下一秒他就能再来一个提升。

这让冷月孤鹰对半月后的擂台赛更加放下心来，不管是谁来探路，都一定会败在唐无影手下吧？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个可能，冷月孤鹰竟然抑制不住心底的亢奋。

唐无影赢，比谁赢都让他们激动。

尽管唐无影自己没说，他们心底已经把唐无影当成师父看待了，没有人会这样不遗余力地教导同为锦衣卫的同僚，他们习惯了倾轧习惯了斗争，却从来没有人这样认真地帮助过他们。

唐无影习惯沉默，他们却不习惯。

此时的冷月孤鹰，甚至比唐无影还要期待着胜利。

胜给那些追名逐利的小人看，胜给所有外族和江湖人看！

锦衣卫在此，便是皇室最后一道铜墙铁壁，无人能破！

饶是一夫当关，仍然万夫莫开！

唐无影当然不知道他们的内心活动，现下的唐无影心底已然彻底的平静，正愁没地方松松筋骨，索性点点头应了。

两人找了个空地待下，唐无影先问：“陆大侠呢？”

“陆大侠早上出去了一趟，还没回来。”孤鹰道。

唐无影没多想，点点头：“来吧。”

冷月这套拳法唐无影看过，乃是江湖路数，旨在让对手失去招架之力。

而拳法最重要的就是近身，如若能够一直将对手控制在范围外，再厉害的拳法也是无用的。

既然要喂招，唐无影索性将重弩丢在一旁弃之不用，面对冷月和孤鹰疑惑的目光笑了笑：“如果用上这些，你们怕是近不了身了。”

这番话说得在理，冷月孤鹰也没办把这话当成嘲讽，只是添了几分认真。

刹那之间，冷月向前疾行几步，一跃而起！

这种从高处打击的做法，如若对手不是唐无影，冷月是万万不敢在切磋中用的。

唐无影没穿护甲，一旦被命中很可能几天起不来床。

冷月有那么一瞬的犹豫，看到唐无影冷静的表情又定下心来，唐无影……是有准备的。

一记直拳，冷月的攻势朝着唐无影的发顶击去！

唐无影看准了时机向下微微矮身，然而冷月的手却在最后一刻变了招——

食指和中指猛地扣紧，与此同时另外三指回缩，这是一记勾拳！

唐无影矮身的同时余光瞥见，眼底瞬时掠过一丝激赏，他不躲不闪，竟是整个人向后那么一滑，同时手腕微翻，绣春刀赫然出鞘，竟是朝着冷月的喉间逼来！

这一下，冷月不得不退。

他的拳法只有那么一瞬的破绽，却被唐无影恰好把握住。

他只有退，如若不退，唐无影的刀定然快过他的拳。

冷月往后退了三步停住，唐无影退了两步停下。

只有五步的距离，然而五步的距离却已经足够了。

唐无影没有动，冷月琢磨着时机又向前逼出两步，身子猛地一矮，下坐力让他身形极稳——

前冲！

这一次，他的拳毫不客气地朝着唐无影的腹部逼去。

腹部是所有人的软肋，当然也包括唐无影，唐无影目光微凝，朝着左边猛地一闪身。

冷月却似是早有准备一样，跟着往左一扑。

预判。

唐无影教导中最重要的一步，冷月终于做到了。

唐无影笑了笑，正待做些什么，余光却看到旁边屏息凝神的人。

就这么一瞬，唐无影的动作慢了一步，向左微微一偏的功夫，语声却恍若一声叹息——

“皇上。”

砰。

冷月的重拳毫不客气地揍在唐无影的腹部，沉闷的声响让冷月怔怔地停住了手：“唐大人！”

“唐无影！”

这一声，却是来自大惊失色的曲霂祁。

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冲上来，却眼睁睁地看着唐无影自己撑住了地面。

他的语气依旧是冷静的：“我没事。”

曲霂祁伸出的手仿佛被冰住，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唐无影：“你怎么了？”

唐无影却只是忍着筋脉的剧痛站起身来，又是无比平静地笑了笑：“说了没事，皇上怎么来了？”

不对劲，就是不对劲，尽管唐无影仍然一派平静仿若在话家常，可是这气氛怎么听都不对劲！

曲霂祁忍着心头的焦躁，正待给唐无影检查一番，就见一院子的人像是排练好了似的，扑通一声跪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曲霂祁再一转头，发现唐无影甚至没有犹豫，也跟着跪下了。

这样的姿势，看不见唐无影的表情，看不见所有人的表情，同一个高度上，只有曲霂祁自己。

那一瞬间，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