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亲王抚须开怀笑了几声,很是赞同道:“如此说来,大皇子殿下还是一有情人,好,好。”
说完这个,恭亲王便接着再问乌孙国的民俗,看着很感兴趣,态度也好,那老者便有问必答,一来一去,便把话题岔开了去。
“皇上亲自允了他们不住宫里,晚宴后给开宫门,依然回了驿馆,咱们的人跟着才混出来的。”严裕安弯着腰,面上褶皱更深了些。
说话间,紫容已喝尽了药膳,嘴里含着颗蜜枣在嚼,却依然苦的皱起了脸。
陆质拿过帕子,低头擦掉他嘴角的药汁,顺便便用指头按按他的嘴唇算作安慰,才转向严裕安道:“姑母出宫了么?”
严裕安道:“回殿下,没有。固lún_gōng主同元青郡主一起歇在了永宁宫。”
陆质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严裕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默退了出去。
他走了,紫容才从陆质怀里跪坐起来,搂住他脖子道:“殿下,元青要嫁去很远的地方吗?”
陆质道:“有可能。”
“唔……”紫容转转眼睛想了一下:“那以后还能回来吗?”
陆质依然道:“有可能。”
没人禁止过外嫁和亲的公主不能回京,但往前数几朝,和亲的公主不少,但嫁出去之后还回来省过亲的——一个都没有。
紫容不说话了,被陆质两臂环着,安静地坐在陆质大腿上。
皇帝原本便不想让陆质娶元青,他也不知道陆质不打算娶元青,现在正好有这么个去处,这桩婚事大概八九不离十了。
其实这个局面对当前的陆质来说是最好的。他不娶,往下的三个皇子年纪都比他适合。他们多了长公主和刘家的支持,到时候谁强谁若就说不准了。
若元青远嫁和亲,他就不需要担心这股自己不收的势力跑到别家门下。
可人心是肉长的,凭良心说,这几年固伦对他不错。乌孙国远在天边,京城的人提起来,同蓬莱仙境的概念差不离,元青这一去,固伦从此就该是没了这个女儿了。
陆质原本打算着,萧离现在内务府干的不错,让外祖暗中帮衬着萧离一族,年末应该能再升一品。到时候他在大理寺寻个空缺,把萧离的儿子填上给个官阶。
慢慢的过两年,萧家起来不是难事,到时候把元青配给萧离的大儿子,便算好事一桩。
只不过如今不给他那么多时间,元青的去留,也不是他说了可以算的。
“怎么不能算?”固伦眼眶有些红了,只是强势惯了,这个时候都不肯露出弱势。她拍桌子的动静极大,吓得屋里伺候的丫头一哆嗦。
陆质一大早被固伦的帖子从床上揪了起来,她人一出宫,便来了豫王府,元青回避到厢房暖阁里,她同陆质见面便提今日去回皇上他同元青早已两厢有意的话。
固伦想了一夜,虽然男女私定终身有损元青名声,但如今要留住元青,只能是这番说辞。
她斟酌字句,盘算着怎么说能为元青留住些颜面,却没想到最后不干的人是陆质。
陆质立在当地,连坐都没做,满面恳切与共忧,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留一份情面:“姑妈,陆质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从未对元青妹妹有过除表亲之外的心思,您……”
“够了!”固伦美目怒睁,微张着嘴,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像是不敢相信:“不是一直,一直……”
陆质举目同她对视,坚定道:“我一直当她是妹妹,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固伦定了半晌,突然软回了椅子里,脊背不再挺直,全身颓唐。
之前虽有过耳闻,说是豫王怎么宠着府上的一个小公子,只是她不愿深想,内心也不相信陆质会为了一个屋里人再就不娶了。
娶正妻是大多数男子权力加倍的唯一时机,陆质不可能放弃。
她到这会儿也不信,攥着帕子问:“可是看上了哪户更尊贵的人家?你说,我不怪你。”
陆质道:“没有,陆质不敢这么没有良心。”
固伦瞬间又怒:“你还跟我讲良心?!陆质,四皇子,豫王殿下!如今是怎样的局面,你不是没有看到。再晚半天,你姑妈的骨血就要被人活生生从心口上剜去了,只要你一句话就能挽回的事,你却万万不肯,你还跟我讲良心?从前看你母妃去的早,本宫是怎样对你和……”
说到母妃,陆质的神色淡漠下去,那副忧愁的表皮也没有了。
他接过固伦的话道:“陆质无能为力,请姑母消气。”
从他十六岁可以跟着皇帝去祭天开始,固伦确实对他不错……对他很好,连带着对陆麟和陆宣也好。只是文后在陆质未满一岁时便去了,中间的十五年,其实很少想得起,他们兄弟三个还有姑母这回事。
不过是权力交替前的一场必要的下注,也许中间真的掺有几分温情,但陆质从来都心知肚明,他得到的冷眼和关怀,只是因为他成功活下来了。因为他是嫡子,而且没有像陆麟那样落下残疾。
只因为他以后上位要比其他皇子名正言顺的多。
下注的自由在别人手中,但要不要还,是陆质自己说了算。
陆质抿抿唇,道:“姑母问过元青的意思没有?听说乌孙国虽然疆域小,但近年来都风调雨顺,且盛产宝石与好马,国库充盈。嫁过去做皇妃,以后很有可能是王后……也许她自己愿意呢?”
闻言,固伦的脸色更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