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景祺传出消息到府门外宾客盈门,至如今闭门谢客,门可罗雀,怡亲王依旧没有来过一次,就连唤月都招了主使是谁,怡亲王依旧气定神闲坐在他的六部院,看他的战船图……
永铭的镇定,让福恒沉闷的心情也好似这阴郁的天,久不开颜。
这日一早,终于压不住憋闷的心情,福恒借着家人出门踏青的日子,也时逢难遇得要与家人偕同而去,把结婚了十余年的明慧惊得还以为在梦里,好半日才回神,紧张地让人去筹备,只有侧夫人宝婵一双眼静静地看着福恒,别有所思。
于是地方福恒定,就连出门的时辰以及路线都由福恒说了算。
宝婵只是叫来景祺,手端新茶吹着面儿低问:“今儿怡亲王府也踏青?”福恒会愿意陪一帮女人孩子去踏春,而不是狩猎放鹰,这太阳出得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据说……是!”这还用问吗?大家都是服侍爷自小长大的。
景祺站在帘外如实禀明。
“爷头疼好了?”想起来了?是又不是,若是,爷还会舍得把大把的时间放在这府干耗?
宝婵喝了一口茶,端杯子的手微微地有些颤,过去知道是一回事,大不了陪着送死,而今为人母,不为自己担心,又哪里有母亲不为自己的子女担心的。
“还是老样子,不过奴才瞧着爷今天的精神看着好些了!”两只眼又晶晶亮得灼人了,也不看谁,谁不顺眼了。
景祺此语,就算是回答了宝婵的猜测,有些话不用明说,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即使一个沉默也能传递不能出口的话。
宝婵微微地落心,九爷她是知道的,自小比福恒谨慎,那似福恒是假小心真大胆,从福恒那年从太子那里回来时,她心里就知道自己的爷好似被点醒了的號餍,巴心巴意地就守着九爷,等着全塞进嘴里,连骨头渣渣都不想吐。
“怕又是听说那个奴才那里的花开得好了吧?”
宝婵冷笑,想说景祺找事,但话到嘴边还是给自己留三分余地,若让福恒知道自己从中作梗,岂不是又疑了她,和着九爷诓他。
“京郊的桃花今年都说开得早,那日各位大人们来探病,想是无意中提到了,爷哪是个坐得住的人,就说在南边那会儿还一月一月在外逛。”抓乱党那会儿、一连几个月在南边各处转悠也是常有的事。
“也罢,你好生伺候,仔细别出了什么岔子,京郊人多!”耳目也多!
宝婵放下茶碗,就觉得自己的扑腾腾地跳,总觉得自己担心的事又回来了似的,心神不宁。
“是!奴才告退!”景祺回完话,转身忙离开这后院的是非,一群怨妇居住的后院,闲着没事看似安静,其实底下的事情,谁没在做功夫?何况离了九爷,这后院因福恒又风生水起,加上那个月姨娘出事,多少人不卯足了功夫上位,想着多生儿子多富贵。
景祺才一出门,宝婵心神还没定,就听一个侍婢上前来耳语了几句,脸微沉了只问:“夫人知道了吗?”真是无事找事!这男人都要跟着人跑了,这后院反倒更闹腾了。
“还不知道!”侍婢低语。
“那就小心点传过去……”她宝婵才不会傻得去得罪太子的人呢。
侍婢依言忙悄悄退身出去,只留屋中的宝婵静静地看着手中的茶碗叹气,如果这富贵是福气,她如今倒羡慕放着侧福晋不做,最后跟了低等侍卫的金哥,不过……
宝婵起身,放下茶碗,看着窗外的花红柳绿,惆怅。
她只隐约记得,据说那王府的低等侍卫是金哥的青梅竹马,在宫外一门心思地等了她近十二年,不是九爷撮合,加上福晋善妒,金哥还不乐嫁呢!
青梅竹马啊——一等就是十二年……
宝婵嘴角泛起的淡淡落寞,不禁想起宫里的日子,那时九爷和自己爷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无奈偏偏是男人、又偏偏都是兄弟,一段明明不被看好的感情,如今拖到今天,比起那个低等侍卫的十二年,不知道长了多少。
宝婵不懂,不懂男人与男人何以能爱彼此如此久?自古都说男子薄情、喜新厌旧……还是因为越是得不到的,越是难得,越让人想要珍惜,分外可贵?
明明昨夜的雨下得愁人,明明今晨的日出看似晴朗,永铭不懂何以到了中午就瞬间变了颜色,乌云密布、就开始纷纷扬扬地下起了丝丝愁人的雨。
只是雨不算愁人,愁人的是雨中正伫立等待的人——
八哥!
八哥回头笑,那笑容里已不再是少年时的胸有城府,不觉间,永铭似在其间看见了沧桑二字。
永铭没有笑,只是侧过头看着八哥身后的竹林一丛丛,苍翠欲滴。
“木兰传来消息,皇阿玛已命礼部尚书拟旨,回京即刻下诏废太子……”永炎在永铭欲擦身而过时低语。
“我倒听说,还有人密告大哥在当年福贝勒南下平乱时,与敌勾结欲置福康安于死地的事……”永铭停住身形,没有回头:“八哥,你是不是太急了?”
永炎没有立即回答,因为他的眼睛敏锐的捕捉到了一抹,他做梦都能描摹的身影在那片竹林后闪过,心头一怔,掠过一丝痛楚。
“难道在永铭的心里,康安不过你手中随时可弃的棋子?”永炎声音微微提高。
永铭一怔,不解永炎何出此语,这话若让外人传出去,不就等于间接承认是他做的,实在冒失又无心机,不像八哥所为,不禁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