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武帝那时,因为卧病在床,清醒的时间有限,就是有时间也是和他议政,应该也没有再写信与边军的陆云霄,或者有写,但不如直接口诉来的更为详细。「当年你大胜耶律,耶律来使降,欲与皇兄谈战败赔偿、与我国结兄弟之谊,当我方提出了赔偿条件,对方也提出若是我国看在兄弟之谊上助耶律一统北族,便全额赔偿不说二话,称我方为大哥,但我方怎么可能答应这般荒诞的要求?」
齐仁帝冷笑,「先拿着箭矢对着我国,又想拿我国战士去为他们打天下,就算事后赔偿翻了两倍,那也会使战士国人失望,更会留下让耶律以兄弟之谊要挟大齐成功的前科。后来我方坚持不肯,耶律就以我方拒绝为由,欲要砍价,皇兄病倒,让朕替他,朕看出了耶律讨价还价不过是作戏而已。到最后不论大齐退让与否他们都会应下,因为从一开始,就希望拿大齐当剑使,当大齐不肯,那他们只会另寻他法与我大齐毁约。而后,耶律一族连萨尔族攻大齐,也验证了朕与皇兄的想法。」
齐仁帝的手指拨拨栏杆上冒出的水珠,抬头上看,下雨了。
毛毛细雨,沾上了他的手臂,他还伸出手去摸摸彷佛雾气的蒙蒙雨点。
「所以,朕联合萨塔建北庭,那并不是朕的想法,是朕挪用了耶律一族的野心,以彼之道还彼之身而已。朕知道,李桐给你看信的事,只是朕在信上没有解释过,以李桐的个性,应当会将此计归到朕的身上,现在与你解释,不要与李桐计较,他……有时候护卫的过了分寸。」
齐仁帝早就从信里的语气推敲出陆云宵也有看他寄过去的信,只是从来都是陆云霄说,李桐代笔,这在军营里很常见,但放在陆云霄身上,齐仁帝知道有疏远的意味,所以他才没有挑开来在信里问,后来李桐自己也有寄过一封信与他说明状况。
「皇上与臣说这些有什么意思?」陆云霄开口问。
「其实朕曾也很怀疑,当年耶律主动进犯,所图究竟是什么,后来又以什么方式说服了萨尔族一起连手。」当年因为天气恶化造成的掠夺模糊了焦点,他也无法追究,「萨塔伽和朕谈了合作,朕才豁然开朗,原来一切缘故都来自两张一半的地图。一张存于耶律,一半存于萨尔,耶律那张地图属于前半段,他们从此得知,我国西境玉守关是必经之的路,才大胆趁新皇上位时攻我国北面,欲夺一路城池。如今统一,萨塔便得了两张图,合为一张。」
当时早已谈妥了相助的代价,得地图是意料之外,所以那张地图的所有权现在是大辽的,大齐无权共享。
「西域地图,利得匪浅。」
如真有萨塔伽所说的那般多的国家,物产富饶,确实会带来可观的利益,不论是物产方面,甚或是知识方面的互通有无,都不容小看。
「萨塔伽给朕提了两种方式,一种每年给大齐租金,让北庭能借道通行,一种与大齐合作,共享地图开拓西域商路,代替二十年商路租金,其后再按年缴纳商路租金与大齐。」
在友谊的情况下,当然偏选第二种,如这时大齐什么都不选,恐怕两国间的纷争还会继续,如选择第一种,那么大辽在进步,大齐却在原地踏步,恐两国间的友谊也会失去平衡。
况且选第二种,更有力说服朝臣在次动用国家资金,支持兵队西拓,并让大辽借道西行。
只是如果选了第二种……
齐仁帝收回歪斜倚靠的腰杆,面对陆云霄正座好,「萨塔伽应当与你提过,也跟我说了。」
「他希望是由你领军西行。」齐仁帝知道,陆云霄就是有那种才干,能让人欣赏信任,所以萨塔伽能这么轻易的就跟他推荐陆云霄,一点也不意外。
一点也不意外呵。
「如果你愿意,朕便让你去闯闯,北边,李桐一人足以。」
不拖累,不牵绊。
他喜看他热血沙场,恣意遨翔的模样,无法比肩,也该供给不断。
这是他能给予的,能做到的,这些年他换得的代价……齐仁帝不自在的捏了捏衣角。
「待你来归,许是……」
齐仁帝话还没说完,被陆云霄打岔。
「皇上。您不怕么?这或许是臣与大辽国主勾结欲对大齐不轨的第一步。」陆云霄捏着茶盏边缘,慢悠悠的问。
齐仁帝一愣,他确实不曾这么想过,但是他为什么不曾这么想……
齐仁帝的眼神坚定,不曾闪烁迟疑:「朕信你,即使你不信朕,朕也信你。」这便是为什么,他不曾怀疑陆云霄有不好的念头的理由,只是无条件的信任而已。
仅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却分明一点也不简单。
「呵。」陆云宵起唇,笑的讽刺。
从一开始,便不曾真正正眼看过他的人,怎么能说出这般好听的话?分明坐的这般遥远,远的碰触不着,还对着自己说不会再碰……
在那之后,眼前这人还能碰女子,让那些女子听着他好听的声音,抚着他的肌肤,看着他情动粉润的双颊,感受一点一点上升的温度,或者看着他安详美好的睡颜。
一个又一个皇子的诞生,让这种愤怒不断的被压缩,压在心里,开始扭曲成不正常的阴影,然后分裂开来,悄悄蔓延。
凭什么可以将一切都当作没有发生过?
他恨他,恨不得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