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郭府中不见天日,便以沙漏为主要计时方式。此刻由屋中一角所放的沙漏来看,为时尚早,才刚刚天黑罢了。这屋外虽是宫殿模样,但寝室中摆设十分简单大方,只四周墙壁上所嵌的明夜珠这等物事显得较为珍贵,其它的皆属于普通之流。
屋子与越国皇宫相仿,一样是仍有前后之分,中间以一道屏风隔开。只不同的是,外间的一切装饰,均是以唐国往年历程为主题,细细的绘在墙壁上,也不曾因着数国之间闪烁不断的战争火花有任何损伤,故而看上去十分完整清晰。
那屏风之后的内间,便显得幽静得多。其中除了必要物件,便连明珠也不曾镶上一颗,借着外间的亮光看进去,无论是其间矮几也好、卧榻及其上的帐幔被褥,都是新换的。虽说这等新物件与整间房子的摆饰比起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也看出时间仓皇之下,郭府下属们倒显得颇为尽心了!
“好生睡一觉,什么也不想。明日醒了再谈。”慕容厉对这屋中一切十分满意,他一边温声哄着,一边揽紧了郭逸带到床榻边去,“可需肃恭再侍候我的丞相大人洗漱一番?近日在马车之上,为夫怕失了丞相大人面子,委屈你一直不曾好生清洗过……”
“……嗯。”郭逸犹豫片刻便答应了,仍是腻在慕容厉怀中,喃喃道:“辛苦你了,懿轩又欠你更多了……”
话还未继续说下去,他便已合上眼睛,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
待他一觉醒来之时,便发觉衣物都已被换过,浑身上下较之睡前轻松了许多,就连唇齿之间也有种清爽舒服的感觉。他左右看看,慕容厉仍在睡梦之中,却容不得他移动一星半点,略一动弹,便已又被那人翻身压在身下,无法再移动半分。
“这才睡了几个时辰,肃恭方才躺下片刻罢了……”慕容厉说着,依依不舍的自那唇上离开,抚着他仍然苍白的脸庞,轻声道:“再睡一阵,可好?”
第一百九十八回
“好。不过肃恭要答应懿轩,起床后寄信之时,莫要隐瞒,只管将这郭府之事告之陛下。而后再另写一封,请严亭过来……”
他话未说完,慕容厉已一脸不愉的盯着他,使劲一口吸住他舌尖,含在自己唇间不时的亲吻吮吸着,口中含糊道:“既是、这般清醒,不若将你那脑中……除了为夫之外的人与事,统统丢开……”
郭逸睁大有些迷蒙睡意的双眼,猛的一把推开他,呼吸仍有些不稳,却别开头强作镇静道:“是懿轩不好,扰了侯爷美梦……只是,你方才不是才说要在下再睡一阵?”
他似是睡了一觉的缘故,面色已较之前好了许多,唇上被慕容厉亲得有些红肿,但双眉皱得紧紧的,双目之中尽是烦忧之状,就连推开慕容厉时,也有些用力过猛,令其措不及防之下竟险些摔下榻去。
慕容厉一手撑住榻沿,堪堪稳住身形。他手指关节冒出青筋来,晃了晃脑袋,却又扯出些笑意,呆在原处望着郭逸低声道:“丞相大人可是睡得不太安稳?不若,不若肃恭先去送信,再、再去看看适儿……你在此好生歇息。”
说罢,便转身下榻,背对着郭逸穿好衣物鞋袜,大步走了出去。
郭逸出手便已知道自己有些失控,还未来得及道歉,便已听到慕容厉说话。待他坐起身来伸出手想去拉回那人,那人却已将房门为他小心关上了。
他望着屏风呆了一阵,脑中不期然闪过近日种种,无论是慕容厉一直呆在他身边惟命是从、小心照顾,或是这地宫中各人的善意,却都无法抵过心中那份矛盾,与宋宁儿当初那谒语之上最后几句话。
他想起当日赵谦在议事殿上闲话家常般提及他父亲之死,便恨不得立即就扑过去将那人一般对待,任其鲜血流尽染红衣衫!但想起郭适一口一个外公,思及从前赵谦每隔数月一次的考较与遇到不解的耐心解惑,他却又觉这人其实与他有亲!
使劲揉着太阳穴,郭逸叹了口气,又倒回榻上去。此时此刻,他实在无力追出去,亦无心情去管慕容厉究竟是一时为他所拒而生气,还是因为看出他矛盾中因着谒语上所言,对宋宁儿产生的感激与愧疚而感到挫败难过了。
躺下去不过半刻钟,郭逸已来回辗转数十次。脑中纷纷扰扰的,他只觉头疼,根本无法将那些念头驱逐出去,更别想好生再睡一觉。
我方才究竟是如何睡着的?他坐起身来,使劲甩了甩头,烦燥不安。
虽然明知方才是因着慕容厉亦在身边,他才能那般安心闭眼休息,郭逸此刻却死活不愿想起这人。只因若是想起了,便难免又挂心他去了何处,是否仍在生气……那倒是更加难以入睡了。
如此反复了半个时辰,郭逸终是放弃了。他起身走到外间,坐到桌前去取了纸笔,小心将自己心中矛盾之事写了出来,打算重新看上几次,若是再无法做决定,便求助于慕容临。
他已彻底将赵谦手下南疆毒教所带来的危害抛到一边去,只记得亲情仇恨纠结不清!往日里精明果断,事事均能清楚理智的那个太傅郭逸,似乎自做了丞相之后,便开始有些优柔寡断了。
或许,其实是明白自己对慕容厉的情感以后,便早已如此。只不过当时赵谦与宋云儿身份下落不甚明白,他倒还不曾如此明显,如今这几人来历过往、与他的纠葛情感一齐摆在了面前,面对谒语上恳切的请求,面对曾经的师傅、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