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太后并未料到郭逸会在那时望那一眼,才丝毫未曾收敛自己的情绪,但她目光与郭逸对上时,面色立即变得苍白无比。
仅凭这些,郭逸便断定那太后正凭借着些什么告之公主一些事情,或许还请公主亲自动手去做,更可能还是些有违常理、甚至伤天害理之事——否则以公主当时在竹林中时的那分冷静,又怎会令茶盘与茶杯碰得连连发出响声来?
自然,也不乏可能是公主故意这么做……
“太傅如此赶路,这是要去往何处呀?”一道热情又略显尖细的嗓音,打断了郭逸的思绪。他慢慢抬起头,才发觉前方已然便是正殿。眼前正站着数人,其中为首的,却是侍立慕容时身侧、正好在他面前的王福。慕容时身后,则是慕容厉及一帮军中将领,另一边却是李宰相与几个面生的官员。
郭逸侧过身向王福笑笑,面朝慕容时欲行大礼,却被慕容时几步抢过来托住他道:“太傅无需如此。”
面对着郭逸疑惑的眼神,慕容时凤目中光彩流转,面上笑容绽放,他朗声道:“早在太傅回京之日,朕便已召告天下,我越国帝师返京,一切宫中礼节、君臣之礼,俱以你我师徒之礼为先,太傅一切生活用度,俱以徒儿的作为标准,太傅在朝中若是参加朝会,便要立于定国侯与李宰相再前一列,太傅在皇宫若是觉得无趣,便要宫中一切人等随时待命。师傅,徒儿安排,您可还满意么?”
“这……这、不成!这如何使得!视礼法于何物,又视皇权于何物?”郭逸张口结舌,不假思索便喊出了声。
此言一出,四周官员武将内侍宫女俱都望着他,目中隐含敬佩之意,却无一人开口。只除了慕容时。
慕容时凤目朝四周扫了一圈,在场各人便都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屏住呼吸。他又回头看了看慕容厉与李宰相,冲他们点点头,这才笑着转回去向郭逸道:“师傅,俗语有言道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今时儿虽不敢妄称君子,却也是我越国天子,您这般说话,徒儿自是知晓您心意,可时儿已将此消息发出去有三五日之久,若是时儿此刻依了师傅收回成命,不知天下百姓如何看待时儿?不如邻国如何看待我越国?”
“皇兄此言甚是,”慕容厉不知何时亦走上前来,不慌不忙的站到郭逸身边,冲慕容时笑笑:“只不过臣弟觉得,皇兄只怕是料错了。臣弟听太傅此言,惊讶无比,又带着些惶惶之态,许是乍闻此消息,被皇兄您吓着了,才会脱口而出。其实太傅身为帝师,又怎当不起?纵然是与天子同坐,亦是说得过去的。何况,太傅早在臣弟与皇兄年幼时便已得父皇赏识,事必躬亲,当时可有哪个臣子发觉太傅处事不当否?李大人,您是两朝元老,自是比肃恭清楚得多,不若您来替肃恭劝劝太傅与皇上?”
他看似嘻皮笑脸,说的话却毫不含糊,轻轻几句带过,便将郭逸又抬高了一截,还迫得李相不得不出面做和事老,不得不保住郭逸被抬至的高度,亦不得不保住慕容时与慕容厉的威势。
余下来的光景,郭逸便安心闲看着李宰相。这老狐狸明明已气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却在下一刻便大笑着用他那怎么看都是个忠厚之辈的面孔对准了慕容时,卯足了劲的一阵奉承,说得慕容时不断的点头称是,脑袋也越仰越上了。
郭逸心中不禁有些好笑,嘴角也不由得上扬了些,便听着李宰相又开始大肆渲染当年先帝待太傅是如何如何好,太傅决断是何等英明,以至先帝事事都要问过太傅意见云云,说得他身后那批官员个个都歪着脑袋往前面瞅,一心想看明白,这郭逸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能得先帝如此厚爱,又使得当今天子厚待如斯。
还是慕容厉出言打断了李宰相的一长溜奉承:“听宰相一席话,肃恭却又有些想念父皇,唉。皇兄,臣弟不堪得紧,已觉心中难过,请皇兄允准臣弟回府歇息。“
慕容时似是正等着有人打断那李宰相,闻言立即连连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望着郭逸,面露关切:“太傅大病一场,还未痊愈,怎地到了前殿来,可是有事要找徒儿?”
郭逸这才找准了机会,将自己想去慕容厉的侯府探望幼子一事说了。
慕容时闻言,皱着眉头望了望慕容厉,温声道:“是徒儿考虑不周,师傅心系适儿理应探望,但师傅如今身体欠佳,只怕受不得奔波之苦……不若徒儿请定国侯将适儿接入宫来,在徒儿寝宫不远的一处别宛住下,师傅觉得可还满意?”
说着,他袖抱挥了挥,召来王福:“请百官先行回府去,政事改日再议。朕要同臣弟与太傅谈些话,再找些人将朴宸殿东南角的听雨居打扫一番,重新布置,方便太傅的小公子入住。”
王福立即应了,扬声向百官传旨后,便又退出半里地,这才转身前去听雨居安排一切。
“皇兄还未问过臣弟的意思,怎地就已将臣弟的贵客抢到朴宸殿的听雨居去了?”慕容厉笑哈哈的说着,目中却透着一丝冷意。
第四十七回
慕容厉此刻与郭逸晨间看到的那身装扮已完全不同,头顶原本束发的冠带只是块普通翠玉,如今却是白玉插上金簪,那玉上还有阳刻虎纹,一枚硕大的明珠镶于其上。他身着一套似是定国侯专有的银丝软甲,内衬一袭裁剪合体的茶色锦绣缎袍,手腕上是与软甲相同质地的护手,双手同高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