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关上,其内窗户都掩得严严实实,只余些许天光透入,显出几分昏暗。郭逸走到龙榻不远处便停下,开口道:“何事相询,熹泓将陛下带出来说话罢。”
“懿轩,莫要怪我不知轻重……”陈熹泓拉开御帘,周身赤裸,只穿了一条束裤坐在榻沿上,慕容时伏在他身侧,以一床薄被掩住了身形,亦不知是睡是醒。
郭逸却不曾在意这些,他死死捂住嘴才使自己不发出惊呼,过了一阵才勉强开口:“你……为何满身创伤?难道是陛下所为?”
陈熹泓笑了笑,摇头道:“连你也吓着了,他却不曾怕过。这一身伤痕,全拜祁国君所赐……不,全拜赵尘所赐才是。他虽非祁国国君,却也不是你师傅的儿子,原就是那祁国真正的三皇子,自幼便拜在圣女门下,人称圣子。他数次来往于两地,常在祁国君面前说我是非,每每前往,必使我遭受非人待遇,伤势虽能愈合,却不得消失,十余次下来已成了这般模样。他说你有惊绝之才,叫我来此寻你,否则我体内毒虫便可取我性命,复国无门。但我只想杀了你,以免为他所用,却不料,遇到肃谨……唉,我请你来,是有一事相求……定国侯性命暂时无忧,但赵尘却定在附近,故此请将我背上伤口挖开,取出毒虫烧之,再将余下灰烬洒到赵尘身上,或可毁他毒术。”
他也知时间紧迫,此而一连串说了出来,不曾给郭逸插话的时机。
郭逸半信半疑,皱紧眉头:“不成,若论悬壶济世……懿轩只会打斗,行不得这般精细举动,还请公主和国师前来才好……”
“必须是你!”陈熹泓一脸为难:“只你服过万灵丹,不受其毒侵蚀,旁人皆不可为。要快,肃谨他只是暂时被我弄昏,说不得……”
“不必了,朕已醒了。师傅动手,徒儿放心。但你若早说,我怎会不答应?”慕容时坐起身来,随手拉紧身前凌乱的衣袖,看了郭逸一眼,又看向陈熹泓,凤目所过之处,只有难过,倒不见丝毫害怕或厌恶之状,显是习已为常。
“我……”陈熹泓皱了皱眉头,嘴唇张了又合,终是艰难道:“实不相瞒,只恐有失……若是出了什么纰漏,死前也不能教肃谨看着,必定十分恶心。况且,我亦有些私心,妄想若是、若是懿轩在此,眼见这般情形,肃谨纵然是只钟情于他……也不会、不会再当着我说喜欢的只是师傅,而非是我这个假的陈熹泓罢。”
第一百五十回
“假的?”郭逸来不及思索,陈熹泓所说的话里,实在太多事情,他只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慕容时点点头道:“确是假的。真的陈熹泓,便是你在凤鸣轩后院竹林中抓到的那个。这个,却真是你那亡妻宋云儿的族人,赵尘对他用毒,又教唆祁国君送他来此,本就找了数人假扮三皇子陈熹泓,故意造成那般诡异莫名之状,混淆视线之余,方便他幕后驯养活尸血灵。此事,我原应立即告诉师傅与国师,但国师所居之处便是活尸与毒兽云集之处,时儿唯恐师公也……故而一直不敢说,本想待师傅醒了便寻个去处告知,可、可肃恭他又带了师傅去楼外楼,时儿、时儿心中不愉,便打发雨儿去了,哪知雨儿竟说是师傅闭门谢客将她赶了回来,时儿便再无机会讲了……”
郭逸张口结舌,尤未想到此事绕了一圈,竟又与陈熹泓有关联。他想了想道:“云儿只说有个小妹,却不知为何既多了赵尘那弟弟,又多出熹泓这族人……此事无论如何,懿轩不敢妄动,且是全然信任国师。若陛下信得过懿轩,便请同往栖梧阁。实不相瞒,懿轩心中着急,见不到肃恭如今境况,已然五内俱焚……”
“师傅这是要时儿彻底死心了?也罢,那便同去……熹泓,穿上衣物,去将此事作个了断。你若真的不慎出事了,朕……肃谨必要南疆与祁国两处同燃烽烟,教他国中皇族尽数为你陪葬!”
慕容时说着便抓过外袍,一面穿一面下了龙榻。他凤目中寒光闪动,似已下定决心要解决此事。陈熹泓愣了片刻,这才穿好衣衫,走到郭逸面前:“丞相此举,愿能可行。熹……嗯,还不曾告之,我尤西部族国姓塔,母本姓宋,我从母姓,单名一个宁字。雨儿确是你亡妻家中收养的小妹,也确实是肃谨的妹妹……我亦只是生母为南疆族人,是云儿母亲的旁系姐妹……你那师傅,并无子嗣,亦无需多作为难。”
三人眼看已说了大半个时辰,再不多言,直奔栖梧阁。
这时红袍怪已坐在慕容厉身边仔细诊断,慕容临似乎是无碍,且已醒了酒,正在一旁帮忙。倒不曾有人对他如何不利。
郭逸来不及通报,径直奔到红袍怪身边去:“师傅,肃恭所中何毒?逸儿有事……若他无碍,才敢向师傅说清。”
红袍怪摇头道:“倒不是那阴雨灵雾,只是些许尸气混入寻常毒药,无妨。你可尽管在此守着,不过一个时辰便会醒了。”
郭逸点头之际,慕容时也由陈熹泓——宋宁挽着,大步走了过来。
照例一番询问下来,慕容时松了口气,与宋宁对视一阵便道是辛苦国师云云,却仍不敢轻易说出宋宁背后伤口之事。
郭逸坐在慕容厉身侧,心中疑惑越来越多:赵尘竟能轻易在宫中出现,若不是有妊细被授意如此,便是他已找到秘道,弄清了那些机关!何况他如今信中所言,均是才刚发生不久之事,显是人在附近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