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苦地想,活着真不容易。
没死的都是斯巴达勇士。
用完“早餐”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宁城收拾干净头盔,重新扣在尹天头上,见他一脸懵逼,还欠揍地揪了揪他的鼻尖,说:“公举,别哭啊。”
尹天没想过要哭的,训练多痛苦他都坚持下来了,受伤上药时痛得撕心裂肺也咬牙忍着,但被宁城这么一说,眼泪竟然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操!哭啥!你他妈哭啥?
他连忙抹眼泪,暗道:老子不会真害上公举病了吧?
哭个几把!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吃了屎一样的东西吗!
宁城也懵了,忙拍着他的脸,问:“我日这是咋了?”
他深呼吸一口,镇定道:“刚才的是错觉!”
一定是错觉!
他想,老子英俊无双大帅比,怎么可能在美人面前装林黛玉?
一定是雨水刚好掉在老子眼睛上!
宁城的眼神有点奇怪,还想说什么,郭战却已经在不远处整队。
尹天又抹了抹眼睛,握拳道:“走,干死1235组!”
平白无故掉泪的事儿谁也没再提,因为在接踵而至的考核项目前,他们根本没有闲暇去思考。
梁正不让队员们好过,前两日是各种定向、越障等战术考核,第三日是纯体能,最后两日才是射击。
在这种安排下,队员们在能够拿起枪时,早已是疲惫到虚脱的状态,射击成绩将大幅度下降。而第三日的纯体能也是一道坎,过去在纯体能考核中退出的选训队员不在少数。
郭战想得最多,一再嘱咐队员们注意在前两日保持体力。
可出人意料的是,周小吉和沈玉伟抗命不听。
在扛圆木行进与集体操舟考核中,周小吉跟拼命似的抢速度,沈玉伟也和往日不一样,脸上透着一股肃杀,似乎不在前两日耗完体力就不甘心似的。
郭战知道周小吉在拼什么。
他料定自己会被淘汰,也知道凭自己的身体可能没法撑完5天,所以他想在离开之前,再为队友们出一份力。
万一4组最后拿了第二名,那便只用淘汰掉他就好。
郭战舍不得周小吉。他是组长,有权在最后时刻决定淘汰谁,比如同样吊车尾的苟杰、王意文,甚至是尹天。
他有本事保下自己的搭档,即便周小吉的纸面成绩的确是倒数第一。
但他不可能这么做。
他只能选择尊重,尊重周小吉,也尊重其他队友。
于是他默默地看着周小吉卖力地燃烧自己,像小太阳一般。
小太阳没有耀眼的光芒,却能在黑暗中将光明带给需要的人。
特种部队的选训残忍冷酷,可身在其中的人,却总会被不可与外人道的温暖笼罩。
那是血与泪的温度。
第一日的最后一项考核是猛士车营救。
一辆重达3.6吨的猛士军用吉普陷在泥坑中,队员们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将它推到指定的安全位置。
郭战摔开驾驶舱的门,独自在前奋力掰方向盘。宁城等人挤在车后方,喊着号子猛力推车。
猛士车营救需队员通力合作——多人在后方推,一人在前方控制方向。
因为位置原因,掰方向盘是最耗体力的活儿。郭战身为组长,自然责无旁贷。
不多时,沈玉伟跑上前来,说自己手臂力量更大,更适合掰方向盘。
郭战摸不透他是怎么了,但考虑到自己双手已经麻木,再推下去可能会影响整个小组的速度,便后退到推车的位置,打算等恢复知觉,再去替换沈玉伟。
哪知沈玉伟这一上,就不肯撤下。
队员们都听到他嘶声力竭的吼声,被他鼓舞着咬牙坚持,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双腿已经无法支撑。
最终,在爬上一个斜坡后,4组完成猛士车营救,耗时暂居第二。
沈玉伟痛苦地倒在地上,抱着两边小腿,无声地痛哭。
郭战目光猝然收紧,跑去搂住他的肩膀,却见他双手狠狠捂着脸,怎么也掰不开。
眼泪从指间溢出,带着不甘、不舍,与懊恼。
尹天张了张嘴,哑然道:“沈……他,他怎么了?”
宁城摇摇头,轻声道:“如果是我,我也不愿意在考核前告诉队友我受伤了。”
郭战和江一舟将沈玉伟抬到本组的临时驻扎地,这时队员们才知道,沈玉伟患有骨膜炎,雨季的潮湿让疼痛与日俱增,他一声不吭地忍着,本想坚持到考核结束,却在首日的定向越野之后,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撑到最后。
苟延残喘,只能拖累全组。
所以他做了和周小吉一样的选择。
为了队友,燃烧到底。
太阳落山,林间又是一片黑暗。
尹天蹲在帐篷外,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与沈玉伟算不上很亲密的队友,此时心里却堵得发慌,眼眶灼热,泪水却偏执地不肯掉下来。
宁城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两人什么都没有说。
忽然,宁城揽过他的肩膀,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轻声道:“谁,都不会离开。”
第25章 淘汰三人
郭战拿到了第一日的平均成绩,4组靠着水上操舟与猛士车营救的时间优势,暂时位列第一。
如果这个成绩保持下去,不管是沈玉伟还是周小吉都不用被淘汰。
可是大家都轻松不起来。
不知道周小吉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不知道沈玉伟的腿明天还能不能撑住他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