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清镜从傍晚一直睡到了半夜,凌晨的时候渴醒了,便起身倒了杯茶。几口凉茶下肚,便再没了睡意。索性点了蜡烛,从桌角拈了纸笔过来。
烛光如豆,在空气的暗流下轻轻摇曳,把唐清镜映在窗上的影子晃得如妖如魅。唐清镜抚平素笺,又研了墨,落笔仍旧是那遒劲如竹的金错刀。
皇上:
眨眼间已两月不见,清镜愿君安好。
这封信送到长安之时,约摸就是清镜的大限了。请皇上恕清镜欺君之罪,当日欺瞒皇上,说毒已解。
碧蝶散之毒,无解。老教主已尽力,仍无力回天。
清镜不怨,不恨。
清镜无亲无故,去前最挂念的便是皇上与白墨。皇上乃一国之君,请务必保重龙体,勿操心劳神,勿忧思离愁。清镜愿在地下保佑皇上,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阿暄,请皇上容许清镜再这样叫一次。清镜有事相求。
白墨小清镜三岁,自幼一起长大,清镜至今都把他当做至亲至爱的兄弟。虽将其托付于昭王齐诀,又念及昭王孤苦伶仃,恐昭王年少不能胜任,则求阿暄相助。
白墨身子差不能习武,恰好又文采斐然,心思玲珑有可用之处。若阿暄能不计前嫌予以重用,清镜自当感激涕零。
而昭王齐诀纯良厚朴,文武双全,其父虽身犯谋逆之罪,罪不应牵扯家人。君既不问罪且封王,何不召回长安,辅佐朝纲,共谋天下鸿福。
清镜斗胆以下犯上,恳求皇上念及旧情,了却清镜此生所念。
愿来世再见。
唐清镜绝笔
阿暄,别恨我。唐清镜把毛笔丢在桌上,两眼呆滞无神。
晨风冷,天微明。
许久才动了动僵硬的手指,不自然地蜷曲起来,把几张信笺展平,按照顺序排好,小心翼翼叠起来,塞进信封里。
皇上亲启。封上火漆。
然后穿好衣服,从抽屉里摸出曾陪伴唐清镜数载的腰牌,一齐塞进衣襟里,出了门去找人送信。
走了很远才找了个靠谱的送信小哥,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把信丢了,再把腰牌给他,拿着这个进宫,信要面交给皇上。
最后给了他许多银钱,盘缠。
天已大亮,即刻启程。
费了一个多时辰的心神,腹中空空只喝了几口凉茶,唐清镜还未走回屋子便又头晕起来,眼一黑就晕在了雪地里。
北风呼啸而过,把唐清镜的衣衫吹得猎猎响。身下的雪起初被缓慢地融化,后来便重新被外头的冰冷冻结成冰。连带着唐清镜一起。
白墨鲜少起得这么早。一直觉得心神不宁,早就醒了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最后实在受不住爬了起来,推开门就看见躺在雪地里的唐清镜。
着实吓了一跳,用魂飞魄散形容都不为过。
跌跌撞撞跑过去,把冰冷僵硬的人抱在怀里,疯了一样地往屋里跑。
暖炉,暖炉。
热水,热水。
白墨手忙脚乱地把所有棉被都裹在唐清镜身上,又把暖炉搬到床旁,烧上满满的炭,把火星都燃成了火苗。焦急地烧了一锅热水,倒在盆里端过来,脱了唐清镜的湿衣服,用热毛巾一遍一遍擦他身子。
白墨都已经满头大汗,唐清镜却还是浑身冰凉。
“唐清镜你不许死!”白墨嘶哑着吼了一声,随即便伏在唐清镜身上哭了起来。
就这样失去了吗?这么荒唐……
白墨挂着一脸的鼻涕眼泪,恍恍惚惚地爬上床去,脱得光溜溜的,抱着唐清镜躺下。尽管盖了几层棉被,白墨还是被唐清镜的体温弄得浑身颤抖。
“清儿,你好冷……”白墨上牙下牙都在打架。
“这种死相太难看了,所以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白墨喃喃着,渐渐适应了唐清镜的温度,在满眼的水气氤氲中睡了过去。
君无离在门外叫了几声都没人应,在周锦的催促下抬脚踹了门。
门根本没栓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来,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的白墨和唐清镜。
“这是怎么了?”周锦与君无离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往床边走过去。
一个面色红润却一脸泪痕,一个苍白如纸好似死人。
“清镜……”周锦失声叫住口,颤抖着手指去探他鼻息。
好险好险,虽然微弱,尚且有呼吸在。
见周锦松了口气,君无离便也放了心,只是这两人昨天不是还在耍脾气闹别扭,怎么一大早就睡到了一个被窝里去?
被窝?君无离看着高高隆起起码盖了四五层的棉被有点发愣,不嫌热?又看见手边火苗腾腾的炭炉,这也太……不带这么怕冷的啊。
“阿墨。”君无离伸出手去戳戳白墨的脸。
白墨睡眼惺忪地抬起头,不耐烦地看着君无离,“干嘛?”
“我还想问你这是干嘛,发烧么,盖这么多被子?”君无离没好气地说。
白墨一下就清醒了,手忙脚乱地在被窝里摸遍了唐清镜全身。
温了,温了。
“呃……你真的不先穿衣服?”君无离捂住周锦的眼睛,又别过自己的头去不看,白墨就那么光着身子在唐清镜身上摸来摸去,实在太有伤风化了。
“哦,穿。”白墨毫不在意地答应着,先给唐清镜捂好了被子,才悉悉索索地坐在床角穿衣服。
余光瞥到白墨已经穿戴整齐下了床,君无离才松了口气,把头撇了回来。
“清镜他怎么了?”周锦早就看出唐清镜不正常,君无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