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面还是在外面。唯一的门那里有两个士兵守着,他们直挺挺地站着仿佛雕像一动不动,手上都端着漆黑的枪支。
伊尔莎咬起粉嫩的嘴唇,开始确信这并不是什么好地方。铁丝网那边一片荒芜,更远的地方还冒着一看就很脏的浓浓黑烟。
她正盘算着要溜,离开这个破地方,却没注意到声音已经消失。头顶上的枝叶一阵抖动,伊尔莎下意识抬起头,却正好看到了一双眼睛。
她所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
像是大海一般的蔚蓝清澈,天穹的光在眼中都倒映得无比清晰,像圆润的蓝宝石,似乎能从这双眼望下去贯穿他的内心。透亮如镜,浅色的眸中不需细看就能辨认出自己的身影。
然而眼睛的主人此时却是略带惊讶的。
——这里怎么会有小孩子啊。
在奥斯维辛这个地方小孩子(没穿着囚服的)就像是外星人一样。
费恩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伊尔莎。伊尔莎有些手足无措地晃了晃。但被那双眼睛盯着似乎连转身跑掉的机会都没有。
“嗯——你好,先生,”伊尔莎牢记着学过的礼仪轻轻提起裙角,她总觉得在外人面前要尽量显得有礼貌一些,尽管面前的男人似乎并不这么想。“我叫做伊尔莎,伊尔莎.冯.塞弗尔特。”
费恩听到这个姓氏后稍稍瞪大了眼睛,随机才想起面前那双明亮的褐色眼睛的确似曾相识。伊尔莎稍稍嘟起了嘴。好歹也回应一下吧,起码作为交换也应该说一下自己的名字啊。伊尔莎忽然想到,这里的人该不会都这样吧,于是暗暗开始为爸爸所处的环境感到担忧。
“你跟塞弗尔特中校是什么关系?”费恩努力对小孩子放缓语气,尽管他的声音仍然是冷冰冰的,让人很不舒服。
“呀!原来你认识我爸爸啊,大哥哥你好厉害。”伊尔莎瞪大了眼睛,这次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这句话是否做到了“礼貌”。
费恩一时无言以对。心里想在这里要是谁不认识他才是最神奇的。
不过大哥哥这个称呼让人感觉怪怪的。
从小到大“费恩”这个名字后面加过很多后缀被无数次称呼过。或者其它的一些什么称谓,总之他从来没被叫过“大哥哥”。
但是为什么,心里会觉得有点热热的……
费恩沉默了一会儿,伊尔莎一直用那双澄明的浅褐色眸子盯着他。
“你跟我回去,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伊尔莎先是心中一沉,虽然爸爸从小就没有怎么训斥过自己,但依然很怕惹他生气。正想到这里,回过神来费恩已经在几步开外。伊尔莎立马抱紧兔子娃娃追上去。
费恩的步子不快,然而成年人的步伐让伊尔莎不得不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费恩,白皙俊美的脸上原本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直视着前面蜿蜒的道路,而在这一刻似是因感到了目光一般侧过浅蓝色的眼眸。
伊尔莎原本就红润的脸颊再次染上一层绯红,连鼻尖也变成了成熟苹果的那种颜色。下意识地抱紧胸前的兔子,怯怯地试探问道:“大哥哥……”
“嗯?”费恩略睁大眼,即使他仍然没有什么表情。金黄色的长睫在阳光下发出柔和的光。
伊尔莎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气道:“那个,请您不要跟我爸爸讲我跑到这里来了好吗?虽然我不知道刚才那是什么地方……”想到之前那个让人很不舒服的场面,伊尔莎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然而随后又大声道:“我爸爸不让我跑太远,他知道了会批评我……求求你了……”伊尔莎说完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
那一瞬间费恩的动作似乎是要停下脚步,却最终继续走了下去。形状薄而姣好的嘴唇张开的刹那,伊尔莎满怀期望地看着他,就像小孩子盯着圣诞老人。
“再说吧。”
完了。
伊尔莎僵硬在原地,眼眶中盛满了泪花却始终没有涌出来。然而不远处费恩的身影却头也不回地渐行渐远。伊尔莎小心翼翼地回头瞥了一眼被灌木丛挤得只剩一丝缝隙的小路,灿白的阳光被层叠的枝叶阻隔之后,犹如残兵败将微弱地缀在小路上。更深处来时的方向早已湮没于阴郁的浓绿之中。
伊尔莎感到一阵寒意,不经意地抖了抖,最终还是小跑追上前面的费恩。
诺亚在战场上训练出的敏锐听觉刹那捕捉到门外的脚步声,却仍默不作声地将格莉塔面前餐桌上精致的茶杯续满。瞬间白色水汽溢起,在空气中扭转飘逸成朦胧的纹理,最终堪堪隐去如纱帘初开露出背后平静如水的女人面容。
“谢谢。”格莉塔很优雅地抬起茶杯抿了一小口。端着茶壶的诺亚背影顿住一下,半晌慢悠悠道:“你好像很久没有对我说过‘谢谢’了。”
“长官。”格莉塔开口之前,费恩出现在门厅中。依然如旧站得笔直,却在站定的一刻望向手里拿着茶壶的诺亚,而这个动作让他的眉心不自觉紧了紧,身上沉睡已久的伤疤似乎再次隐隐作痛。
然而所有的感受,都被费恩用冷淡的表情,强制压入不见天日的心底。
诺亚刚转过身想开口说话,却见费恩身后蹦出来一个娇小的身影,摇晃着脑袋上两束卷曲的头发。只是表情怯怯的,总有种随时要哭出来的感觉。
“你们?……”感觉是整个奥斯维辛最不和谐的两个人站在了一起,就像灿烂的小火苗和坚冰。诺亚低头看了一眼表,明明还有二十分钟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