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
荆棘山是什么地方,无所不知的相思楼自然是人人晓得,那个地方是出了名的凶险,进去之人,百人里才能出来一人,就连相思楼也无人敢往。
南浦道:“我去采药。”
青禾惊道:“你疯了么!那地方出来的都是死人!”
南浦道:“若我不去,夫人只有一死,若我去了,她还有一线生机。”
青禾还欲再劝,却突然对上一双了无生气的眼,喉咙里的话再说不出来,她看了眼应天长,这男人一言不发,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南浦。
南浦连余光都没给他一眼,提剑消失在料峭春寒中,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决绝。
应天长看着那个背影,幽幽蓝眸依然深邃。
一个月后,相思楼在天山的分舵送来养在水中的鬼莲花,没有南浦。
应天长看着那朵漆黑的莲花,漫不经心问:“南浦呢?”
来人支吾了几声,道:“生死不知。”
应天长也不知为何,心中微微一动,闪过一瞬间的疼痛,却也只是一瞬,他的神情依然是那般漫不经心。
“什么叫生死不知?”
“南护卫到分舵时早已气息奄奄,吩咐了几声后便昏死过去,他伤势过重,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哦……”这一声,微微拖了尾音,不知是何意思。
病倒在床上的南汐却睁开了眼,苍白的病容上,那双眼大而无神,呆呆地看着轻薄的纱帐。
“你想见他么?”应天长问。
南汐点了点头。
“那就将南浦送来相思楼吧,无论是生是死。”
“是。”
南浦再次回到相思楼时,他已无性命之忧,只是身体虚弱得很,那神医来看了他几次,某一次拿了一只碗一把小刀,对他道:“鬼莲花入药,需得病人至亲的血肉为药引。”
南浦并不吃惊,他伸出苍白劲瘦的胳膊摆在神医面前:“要多少,你都拿去。”
神医小心翼翼地割了他一块肉下来,南浦咬着牙,也没觉得多痛。
至此,每隔三日,神医都会来取他手臂上一块肉,很快,他的一只手臂再无一块完好肌肤。
他听说夫人醒了,夫人能吃饭了,夫人能下地了……每一次听见,他就觉得自己在一点一点地活过来,南汐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
某一日神医割完他的肉之后,他想倒杯水,布满伤口的双臂却连杯水都拿不稳,巍巍颤颤地摔落在地,他艰难地蹲下|身子去捡,眼前却出现一双精致的绣鞋,有水珠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连绵不绝。
他抬头,是许久不见的南汐,她的面色好了许多,双目直直地看着他,满脸泪水。
南浦讪讪地站了起来,一阵头晕目眩后总算站稳,他低着头,恭恭敬敬道:“夫人。”
南汐猛地扑上来抱住他,大声哭道:“哥哥,我错了!我错了!是我该死!”
南浦的身子僵硬了许久,慢慢地醒悟自己并非做梦,那只满是伤痕的手臂抬了抬,轻轻拍着南汐的背,他的眼睛有些模糊,他依然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南汐不再恨他,是他这半年来最开心的一件事,他看她病情一日日好转,他们如以前那般闲话家常,相依为命,他觉得他所有受过的苦难都值得。
应天长对他们兄妹不置一词,只是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危险。
他与南汐过了几个月的好日子,直到她临产。
她是难产而亡。
直到闭目的最后一刻,她都握着南浦的手,她重复地说道:“哥哥,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他不知道南汐究竟知道了什么,但他已来不及问。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看过一眼应天长。
南浦抱着她的尸体失声痛哭。
应天长沉默地看着一切,神情不见悲喜,那双幽蓝的眼眸闪着寒光,越发令人看不透。
南浦大病了一场,他在病中唤着南汐的名字,想起他们一起成长的点滴,这一生,他都亏欠了她。
猛地,有人拽紧了他的衣领,那股暴虐的气息将他惊得清醒,却对上一双幽蓝的眼,他迷茫地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应天长又猛地将他摔在床上,嫌恶道:“你这种人,是不是只会对别人产生畸形的情感?”
南浦怒道:“你可以侮辱我,却不可以侮辱汐儿!”
“哼!”那人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南浦的病好些时,去见了他那刚出生就没了娘亲的外甥,远远的,他听到了婴儿的啼哭,他加快了脚步,进门却见乳母坐在炕上嗑瓜子,孩子在摇篮里哭得撕心裂肺。
他连忙过去抱起孩子,才发现孩子下身已经尿湿,一片冰凉,白嫩的肌肤冻得青紫一片,他狠狠地瞪着那乳母,那乳母吓得腿软,跪在地上一个劲儿求饶。
那一刻,他真想杀人。
从此后,他亲自照料孩子,就连乳母喂奶,也要青禾替他看着。
只是,那个薄幸的男人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尸骨未寒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孩子,他又开始彻夜寻欢,笙歌艳酒,曼妙歌舞,美人如玉。
那靡靡之音半夜吵醒了孩子,南浦去理论,那男人当着青楼女子的面羞辱他,他只能抱着孩子跑到很远的地方,郊外有一户人家,他请求那家的农妇收留孩子一晚,他只要在门口守着便是。
那一夜下起了冬日来的第一场雪,他靠着一颗枯老的树,不知何时睡着了。
半夜他被一股大力推醒,眼前是一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