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皇甫珊的尸体,元凛觉得心如刀绞,痛苦得喘不上气来,方培还在皇甫家手上,原本设想的交换人质化作泡影,而且会激怒皇甫家,男人的处境简直不堪设想。
经过长达半年多的北征,兵力损耗,国库空虚,一时间无力再行战事。元凛心中挂念着爱人的安危,每分每秒、性命攸关,他迅速封锁了皇甫珊已死的消息,休整军队,明里派使臣与皇甫霄和谈,暗中命令景坤调动人手打探方培的消息。
皇甫家虽然没有明面上与王城决裂,可近日来,九湖加强防御,集结兵力,已形成对抗之势。放出去的探子一无所获,连常年安插在皇甫家的内应都查不到那个人的踪迹,元凛担忧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熬得形容憔悴衰败,夜晚经常大叫着从噩梦中惊醒,心脏砰砰直跳,浑身冷汗淋漓。
在方培下落不明的四年里,每隔一段时间,元凛便会心情复杂地前去看望方彤,胸中纵然又气又恨,可一看到孩子无辜的眼睛,心中不由得涌上怜爱与疼惜。皇甫珊一死,他便将孩子接到了宫中照顾。
正值没心没肺、玩耍跳闹的年纪,方彤皮肤白皙柔嫩,双眼乌黑清澈,花瓣似的嘴唇含着笑,五官精致绝伦,一头蓬松柔软的黑发长长地垂落到腰际。从小时候起,方彤身边便是殷勤备至的奶妈和侍女,惯得任性蛮横,唯独在元凛面前,他跟换了个人似的,老老实实地呆着,大气都不敢出。
深夜,原本睡得正香的方彤蓦地清醒过来,眨眨眼睛,一个人影正如鬼似魅地坐在自己床头,一双蓝幽幽的眸子正灼灼地瞪着自己。他嗷得惨叫一声,连连后退地跌下床,哭嚎着喊救命。
一双手将他捞起来抱在怀里,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彤儿,别怕。”
“陛下?”方彤泪眼涟涟地抬起头,而后抓住那人的前襟,哭咧咧地道,“您怎幺在这儿呀?吓死我了……”
元凛搂紧了方彤,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发顶,爱屋及乌,这是方培的血脉,只要男人还活着,就会牵挂着孩子,若是死了,灵魂应该也想见彤儿最后一面吧。
眼眶泛上无法抑制的苦涩,眼中液体汹涌地滴落下来,他咬住嘴唇,忍住不发出抽泣的声音,背脊却颤动不已。
多少次梦到方培头也不回地离开自己,走得那样坚定而决绝,是的,他又有什幺值得那人留恋的呢?就算以前有过,也早已消失殆尽。
那天黎明,男人还劝自己不要走,如果,如果那时能及时收手……不,就算重新来过,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允许占有过方培的人活在这个世上。
不能后悔,后悔只会让人软弱,无论如何他要方培活着,之后的年年月月、生生世世,他愿意以鄙陋之身,赎清从前犯下的罪过。
次日,前去和谈的臣子终于返回王城,跪在殿上:“陛下,皇甫霄已得知王后的死讯,非常震怒,拒绝谈一切条件,只让我带回来一物。”
元凛一瞬不瞬地盯着侍从呈上来的檀木盒子,浓重的檀香遮不住腐臭的味道,他伸出手,簌簌发抖的手指打开了盒盖。
周围人隐约发出了惊惶的抽气声,元凛却一动不动,神色镇定,他原本脸色就白得近乎惨淡,瞧不出太大的变化,只是额上渗出了层汗水,淌过眉骨和眼角,滑过脸侧麻痒的伤口。
盒内红丝绒面上,端正地摆放着一截切断的食指,脱了血色的皮肤青灰微腐,顶端处指甲曾被剥落过,新生的部分还很小,露着红色的皮肉。
在如如出生前夜,他剥下了方培的指甲。
这是男人的手指,活生生的一部分。
刚想开口,元凛喉咙漫上甜腥,蓦地咳嗽了起来,他狼狈地捂住嘴,一阵仿佛刺破胸腔的呛咳后,他眩晕地松开手,掌心染满了粘腻刺目的鲜血。宫人将他扶到旁边的侧殿休息,御医们匆忙地赶到,忙活了半天,却道是心病,只能减轻症状,并没有根治之法。
元凛躺在床上,身子时冷时热,冷起来像是坠入冰窖,热起来如同火烧,脑中昏乱迷离,他不断地唤着方培的名字,以为人就在眼前,喊得累了,忽而又记起男人在皇甫霄手中任其宰割。惶急地要起身救人,但挣扎了许久,身体却动弹不得。
他反复烧了三日,正午终于恢复了些神智,见景坤守在床边,目光躲闪,似乎在隐藏着什幺。他心下黯然,召了另一位心腹询问,得知在昏睡的几天里,皇甫家又陆续送来了两样“礼品”。
“陛下,奴才说了,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你说。”元凛有气无力地道。
“是……”心腹咽了口口水,紧张地继续道,“两个眼珠子。不过,皇甫霄诡计多端,肯定是挖了随便哪个黑眼奴隶的双目,糊弄人的。”
元凛没有答话,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让我看看它。”
侍从在床上立了个桌案,扶着他半坐起来,元凛凝视着放在冰块之中的眼球,很难将它与方培倔强到令人心疼的乌黑瞳眸联系在一起。
景坤进了寝殿,听如果〖】..说王上已经对着眼珠子整整一下午,只觉得心惊胆战,连忙收了盛着眼球的盒子,跪在床边道:“陛下,何必如此……”
元凛眼中带着血丝,疲惫地眨动了一下,转向了景坤道:“我当初生气的时候,想过挖了方培的眼睛,这样的话,他就不能再勾引我了。”
他闭上双目,继续道:“之前的恶因,种下现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