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深感歉仄’便能了事的。”
曹准也有些不乐意,道:“既然如此,钟大人把皇上带回京城便是。”
钟雪麟举起碗来喝了口煮过的溪水,放下碗,正要与曹准大战三百回合,皇帝突然说道:“槐亭来了。”
钟雪麟和曹准放下架势,往小溪上游看去,只见一名穿着乡下少妇装的女子骑着羊儿,一步一晃悠地慢慢走了下来。
行至一行人面前,少妇下了羊,缓缓行了个屈膝礼,对皇帝道了句“老爷”,又看向钟雪麟,说道:“主子,初次相见,小女槐亭。”
钟雪麟微微颔首,发觉槐亭的眉目间与唐宁多少有些神似,只是唐宁更多的是谦恭,槐亭神色间却透着些洒脱。
皇帝问道:“先前说的事查得如何了?”
槐亭道:“是。支援霍中佩的官员名单已经整理出来了,资金往来明细也附在后面。”说着,从羊儿身侧的布兜中摸出一沓泛黄的纸。
皇帝接过纸页,细细地翻看了一遍。钟雪麟与曹准两人立在一边,死死地盯着看皇帝的表情,想抓住些蛛丝马迹,却是无迹可寻。皇帝看毕,淡淡地一笑,对槐亭道:“很好。霍中佩有动静了么?”
槐亭道:“昨夜老爷一出城门,霍氏的探子就回去报了,想必霍氏已经着手准备了。”
“太子怎么样了?”
“太子殿下由唐宁和海棠贴身看护,霍氏无机可乘。”
皇帝道:“很好。你速速前往襄平,把此信亲手交给晋王爷。再联络万琴,让她在魏青军中候命。”
槐亭答了句“槐亭领命”,接着温婉地行了个屈膝礼,便又骑上羊儿缓缓地离开了。
曹准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句,“此真乃奇女子也,柔弱如此,功夫修为却不在曹某之下。”
皇帝恍若没有听见,持着箸久久没有动作,眼睛定定地看着锅里徐徐冒起的水汽。
钟雪麟看了皇帝好一会,忽而伸出手去抚上皇帝的眉心,笑着道:“有什么事比吃饭还重要么?”
曹准看见钟雪麟明显犯上的举动,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把手按在了剑柄上,回过神来又忙低下头装作没有看见,只是竖着耳朵听皇帝的反应。
皇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答了一句:“朕知道了。”
曹准顿时觉得有点晕,赶紧捧起碗大口大口地灌汤水。
钟雪麟端起皇帝的汤碗,又从锅里乘出来一勺米汤,道:“皇上正值青年,吃这些粗食杂水,龙体哪里受得了?皇上还是随微臣回京吧。”
皇帝接过碗,舀起一勺米汤,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阵,道:“此汤色泽淡雅,香气浓郁,稠度适中,清淡健胃,正是宫中难以寻得的养生珍品。淮昌,你的手艺,朕很中意。”
钟雪麟干咳了一声,把自己的碗往皇帝面前推了推,道:“谢皇上称赞,那皇上多吃点。”
皇帝欣然地接过来,一勺一勺地把一锅白米汤喝了个精光。一行人坐在溪边,看着九五之尊风淡云清地吃了个把时辰,终于解决掉最后一口,一拍肚皮心满意足地回马车上歇着去了。
曹准一脸讶异状,对钟雪麟道:“曹某不知钟大人还有如此厨艺,实是敬服不已。皇上素来不贪嘴,每日御膳也是只动几口,钟大人莫非是有什么秘方不成?”
钟雪麟板着一张脸,忿忿地看着皇帝的背影,道:“大人过奖了,下官从未下过厨。”
曹准不明就里地走了,钟雪麟立在原地想了一阵,向随行的侍从问道:“初儿,今日预计宿在何处?”
初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翻了一阵道:“若车行顺利,今日酉时便可到皈县,皈县附近没有其他可落脚的地方。需要快马通报皈县刘知县么?”
钟雪麟道:“不了。告诉王车夫,行山路,绕过皈县,别让曹大人起疑。”
初儿有些困惑地看了钟雪麟一阵,还是低头答了声“是”,给王车夫传令去了。
钟雪麟看着侍从们安顿好食具,让王车夫领头赶车先行,又钻上了皇帝的马车。
皇帝脱了靴子,蜷着腿靠卧着,听见钟雪麟上来,也没有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
钟雪麟也不说话,车行起来,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坐着。
钟雪麟看了一阵皇帝倔强的侧脸,感觉倦意突然袭来,不一会便模模糊糊地坠入混沌中。
黑暗中现出九条银白色的龙,盘旋缱绻,不分彼此。
九个兄弟一起玩耍的日子,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自己还很小,落云池还很大。
那时候,钟雪麟最喜欢九弟,明明能力最弱,却在谁面前也服输。
一次和灵虎打架,灵虎一爪子拍掉了九弟一大片鳞,九弟浑身是血地回来,却仍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直到自己一次无意中发现九弟疼得在淤泥中打滚,才知道它伤得这样重。
如果九弟还在,现在也是独当一面的龙了吧?
钟雪麟醒来时,窗外已全黑了,车轮行在崎岖的山道上,马车没有规律地剧烈振动着,坐在里面的人想要稳住身体也很费劲。
钟雪麟看向皇帝,皇帝蜷着身体坐着,一只手紧紧地把着车窗,另一只手却捂着嘴。
钟雪麟忙坐到皇帝身边,扶着皇帝的身体,伸出手去抓皇帝的手,“皇上,你怎么了?”
皇帝的手一片冰凉,钟雪麟一惊,扳过皇帝的身体,只见他额头上布着密密的冷汗,嘴唇也是惨淡的白色。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