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长裙软软的拖在地上。大厅里金色华容的水晶灯照在她的半边倩影上,雪肤玉肌,五官精美似雕琢过一般,身子纤细可爱。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开启了她的樱桃樊素口:“何处结同心?西陵柏树下。晃荡——”
歌声由流莺婉转变为悽恻恐悸的崩坏之音:“——无四壁,严霜冻杀我。”
她的另外半边在阴暗中的身子,是腐烂露骨的实体,深黑的眼窝里凸出一只血丝爆裂的、白碌碌的眼睛。
虺老九十分欣赏他的货物,啧啧赞叹:“有了这个鬼歌子夜的灵偶,以后就不怕在阴界里被挡子附身了。”
“他们该结束了吧。”大厅里的人边说边离开了这里。
在走廊,燕乙劫持着被他暂时制服的暮成雪,七拐八绕,沿着各个楼梯一路向上。这里的人手并不多,他们很容易躲过去,但是,暮成雪稍稍恢复了意识,就立刻扭身和燕乙撕扯起来,一排森森白牙直冲他血流不止的脖子上咬去。燕乙一手扼住他的喉咙,不让他靠近,一手扣住他的胳膊,连拖带拽地往楼上走。他却紧紧踩住台阶,把燕乙往楼下晃,并一脚横扫他的膝盖。
楼下的人正循着血迹追来,他们还在楼梯上拳打脚踢,滚来滚去。
7.
店主悠悠地摇着扇子,说话的声音很轻,就像她摇扇子带过的轻风:“箟蔽,还是六簙?”
“我们不是来陪你赌博。”秋暮雨回绝道。
“是吗?”店主的语调缓缓的,正如屋内氤氲的水雾,“我只与人做交易,还有,这里禁止吸烟,谢谢。”
话语间,秋原川的烟已经灭了,店主似乎在看着他,他倒没有讶然:“找一个临界区,要用什么来换?”
店主打开了一扇门,葛楚和秋暮雨进去之后,由于空间的切换,她们直接进入了钟楼。梦蝶被秋暮雨暂时封印为灵符状态。
店主关上门,转身问道:“二十六年,还是二十七年前,钟楼所在的地方是哪?”
“火车站。”流光那件事之后,秋原川去过虞鸿堂的书店,读了这座城市的年鉴。
“没错。”店主倚着木榻,在香炉里点燃一段心字香。
钟楼一共有六层,她们二人跑到了第五层,拐进走廊,找到了那扇门。
“那时的钟楼和火车站之间有一条通道,在五楼的东门。”店主在青瓷瓶里插上一剪寒梅,轻轻一吹,几片花瓣零落,长衫盈香,“那个火车站,现在还能找到。”
她们推开门,穿过通道,来到了人群熙攘的火车站。临走前,店主曾叮嘱过她们,要买去最后一个临时站的车票。
“你要什么作为代价?”秋原川再次问道。
“你好像很关心呐。”店主用一成不变的安然说道。
秋原川看着她,冷漠里掺杂着……怀念?
总之是莫明的悲凄。
“不会让你为难的。”店主看似在安慰他,又像是在无情地宣告什么,“我说过会留下来,直到最后。我业已,恭候多时了。”
水雾里划过一阵肃杀。
7.
燕乙和暮成雪所在的临界区,是一段阴阳两界重叠的地方,阳光无法到达,阴气也无法渗入,时空能任意扭曲。这里可以被理解为民间俗称的“鬼市”。
灼热的、甜蜜的、昏厥的、猖野的,这种感觉不断冲击着暮成雪的理智,直到他彻底清醒。
待眼睛适应了黑暗,他看到了一间存放书籍的仓库,还有坐在对面的燕乙,黑红的眼睛泛着暗红色的光。
他全然不记得昏睡前发生过的事,问道:“刚才怎么了?”
“我们从那个房间逃出来了,现在躲在这儿。”
燕乙的伤口已经复原了,连血迹都看不见了,他倚着书墙,安之若素,好像他们现在的处境不是在躲避追捕,而是在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这样啊。”暮成雪不在问了,而是观察起燕乙的眼睛。
他不记得了,他曾经知道坐在对面的人叫什么名字,他很了解他,从内到外都了如指掌,甚至从血液道瞳纹,他都曾细细地观察过。
他的确毋需多问,透过那双瞳孔,他就能看到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有一个人操纵了他的意识,命令他吸食燕乙的血液。可恶,他最讨厌被人命令,被人玩弄于股掌。然后,然后……怎么会……
他被他所看到的画面反反复复地淹没了,思维终止,他只听到自己的内息在发问。
我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5.
随着齿轮的运作,燕乙被送到了前厅,身上的铁链松开了,被齿轮拖回了原来的房间。双开的木门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卡死了。
他走下空荡的厅堂,金色的灯光竟让他目眩。不久,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燕乙。”
他循声望去,是暮成雪站在幽暗的走廊尽头。迟疑了一霎,他走了过去。
“你知道我叫什么?”
“难道你一直等的人不是我?我又怎么敢忘了你,嗯?”暮成雪俯下脸,舔过燕乙的唇角。
湿濡的感觉令他站在原地。
“我们得先想办法离开这儿。”暮成雪伸出双臂,揽住他,将他贴在怀里,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耳尖上。
过了不久,暮成雪感觉到有一双手放在了他的腰上,是燕乙回应了他。
“现在还不能走,等事情结束……”
“我们就去找玄默。”暮成雪接过他的话,轻抚着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