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他又拨出一笔钱财修缮了开明坊的陈家老宅,还以官家宅邸的本来面目。如此一来,虽然他并不去那里住,却也仿佛有了个家的念想。
又过几日,陆鹰儿偷偷摸摸地找进内侍省。他说自己最近赌钱输了许多,差点被朱珠儿打折了腿,于是央求着陆幽再多借他一些钱财。
陆幽明知他是一个无底洞,却依旧念在昔日情分上给了他几张银票。并且还提出要给他一笔钱,赎回自己放在他家中的“宝”。
那陆鹰儿一手拿着银票,当时倒是答应得爽快,然而自那之后许多日,都再没有看见过他的人影儿。
不知不觉中,春闱之期终于到了。
省试设在礼部南院。寅时一到,数千名乡贡与生徒,潮水一般涌入安上门大街。
贡院是一片四四方方的建筑群,外头被双重高墙死死围住。墙上墙间种满了高大又多刺的荆棘,以防有人翻越。
考生在贡院门前,逐渐排成两道弯弯曲曲的队列,打开自己的考篮,将携带的笔墨纸砚、灯油与食品等物,一样一样接受卫兵的仔细检查。最是那些饼馍馒头等食物,都要用刀洗洗地切碎了,确认没有夹带纸张,方可放行。
通过三道关门,这才算是入了贡院。考生按照获得的字号找到属于自己的号舍,他们将在里头食宿数日,奋笔疾书。
只见号舍低矮,内里则昏暗简陋:三面砖墙,除了用作桌凳的两块木板与油灯、水缸之外,再无其他。门上只悬着一挂油帘,甚至不能完全遮风挡雨。
然而正是这些简陋的号舍,却将永久地改变他们的命运。
待考生们全都入了号舍,考官下令鸣炮开试。号舍所在的每一条长巷随即关栅上锁。只留下数名号军,监察考纪并管理杂务。
开试之后,礼部侍郎与诸位监考官登临明远楼,检视考纪,其中更有一抹紫色的挺拔身影,显得尤为醒目。
忐忑数日之后,陆幽终究是主动求到了特许,从宫中来到贡院观摩。
眼下时值元月,春寒料峭。站在明远楼上远眺,只见屋顶残雪未消,阵阵寒风在长巷之中穿行,呼啸作响。
楼上众人皆外罩裘服,身旁还燃着火盆,却依旧冻得耸肩缩背。
然而号舍之中,所有考生只允许身着单毡的衣裤鞋袜。有些经验老道的,随身带着暖炉或许还好过一些;若是双手空空而来的,只怕是要咬着牙齿硬捱上好些日子了。
可即便是如此艰苦卓绝的条件,陆幽仍旧忍不住频频出神,想象自己若是参与其中,该是怎么样一副景象——
过省试、入殿试,然后金榜题名、蟾宫折桂,获得朝廷重用,而后一步一步,施展出自己从经史典籍中领悟得来的理念与抱负。
——本该如此的,不是吗?
想到这里,他终于回过神来,低头看着自己暗紫色绣着金线的衣袍。
是嫉妒啊……
他竟嫉妒那些,正耐着酷寒,奋笔疾书的莘莘学子们。
更嫉妒瑞郎。
第101章 殿试
这一天,唐瑞郎也在应试。只不过,堂堂尚书右仆射家的公子,自然无需与普通贡生一起忍受这凄风苦雨。
由于唐家乃是宗室姻亲,而唐权又在朝廷中担任要职,为了避嫌,他参加得是吏部考功司的“别头试”。
从明远楼这边,也可以望见设在西边吏部选院中的试场。那是一座朱门绿户的小楼,虽然门户紧闭,却不难想见,里面的条件一定要比贡院舒适许多。
如果说,贡院这边的考生是在为了改变自己的人生而奋斗,那么小楼里的那些人,恐怕就将左右着大宁朝的将来。
五千余名考生,分为三场。待全部考完,大半个月的日夜便也匆匆流逝。
这之后,所有试卷糊名,交由点检试卷官、参详官、知贡举sān_jí评审,又废去十数日。其后省试放榜,五千余名考生,最后留下的只有一百三十一人。
二月初三,清晨点卯时分,钟鼓齐鸣。题写有一百三十一个名号的皇榜,从礼部缓缓抬出,张贴在了贡院的东墙上。
忐忑辗转了一整夜的考生们,如潮水般涌向榜前,寻找着自己的名字。然而无论胜业坊的唐府还是紫宸宫的紫桐院,都早早地得到了消息,并无人前来查看。
春试落定之时,春风也如期而至。沉寂了整整一个冬季的诏京街头,渐渐地从鹅黄变成了葱绿,又从葱绿一下子萌放出五光十色绚烂的华彩。
当御苑中绽放出第一支桃花的时候,殿试之期也定了下来。
经过蓬莱阁内一段时间的修养,惠明帝的身体已经大有起色。因此虽然太子监国之制未变,但是这场殿试仍由他亲自主持。
二月十日,榜上有名的一百三十一位考生,在礼部官员引领之下,分列两队,从乾元门两旁的侧门进入紫宸宫乾元大殿。
此时此刻,乾元殿内已经做好了布置。空阔的殿廷中整齐地摆满了桌案,案上不仅纸笔俱全,甚至还有御赐的珍馔。
众人在阶前下跪行礼,山呼万岁,而后各按次序来到桌案前。
直到这时,他们这才敢抬起头来,悄悄地向北看。
只见金銮宝座之上,龙衮旒冕的惠明帝正襟危坐。龙榻左右两侧,立着一高一矮两位容貌俊美的内侍。高的那位青年皓首,显然正是长秋公戚云初,而矮的那位依稀存有少年的影子,却身着紫袍,贵气逼人。
然而眼下的头等大事并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