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易水,自然认识,此时看他来,料是欧阳明日知道自己要回东宫,心下更是敬服,忙挥手让护卫退后,上前问道:“先生可是有所交代?”
易水抱拳行了个武家礼,才道:“主人叫我来此等候殿下,说殿下若要回东宫,就拦住殿下,劝殿下回去服侍陛下才是,三日之内陛下定然转醒,主人自会在东宫等着殿下,今日朝堂,殿下也该看着。”
“先生所言极是。”李贤点头,拱手道,“请代我向先生问好,我这就回去。”
易水行礼恭送,看着李贤远去,也开始有了任务之外的想法,他希望太子贤能好好稳定大唐的天下。对主人之外的世界,易水从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他只爱主人所爱,恶主人所恶,愿主人所愿,可在这世间久了,岂能没有自己的感情,然而无论如何,易水都只是易水。
三日之后,李治已然醒了,武后一直侍于榻前,虽表明让太子监国,朝中事也缕缕干涉,太子贤虽是不爽也只能隐而不发,他仍旧在太极宫随侍李治,而五日后,因前波未平,朝中势力错杂,实难把握,又不敢引武后忌惮,李贤决定再回东宫。
然而这回,李贤又被拦住了,欧阳明日这回派来的,却是不善交际言辞的慕容紫英。
天刚下过雨,很是凉爽,暮云叆叇,红霞深沉,平直的街道上偶尔有一两个浅浅水洼,慕容紫英立尽夕阳,半步踩在水里似也未发觉。他倒很习惯这样站着,任身边行人来往侧目,不言不笑,站成了一尊雕像般,唯觉得有些孤独。
太子贤看到慕容紫英,心下一叹,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去和这个冷面少年说话。
慕容紫英却不管他如何想,只说了一句话:“先生请殿下回去,将近日朝政禀于两宫。”
未等李贤正式答话,慕容紫英便行礼告辞了,李贤莫名觉得无奈,他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欧阳明日会派这个少年来了。
慕容紫英也知道李贤会按欧阳明日的话去做,取得太子的最大信任,是目前欧阳明日的首要目的。
李贤便再返回了太极宫。
在李治调养之际,处理政务多由太子转达,武后专权的情况下,让李治对这个太子颇为满意,虽然他也知道是武后在拿权,但他还是知道这个太子是有御下之能的,只不过少些历练。
而李贤近日所为,颇为精妙,连武后也称赞其孝顺有担当,由此也牵出了幕后的欧阳明日。李治与欧阳明日神交已久,他看中的就是欧阳明日神医之名,以为他只是一个大夫,一直想请他来治自己的宿疾,欧阳明日的回复却让他暂时打消了念头,而今欧阳明日所为让他起了极大的戒心,不知其所图为何。
李治欲召见欧阳明日,便先遣太子回东宫,太子贤在回去的路上,正遇上不请自来的欧阳明日,俊雅青年指绕青丝,勾唇浅笑之貌,让心情颇郁的李贤一下开朗起来。
欧阳明日持萧一礼,笑道:“殿下何必急着回去呢,不如同我一齐去觐见圣上。”
李贤闻此,以为李治已经召了欧阳明日,不由担心,便道:“贤愿同往。”
在第三次回东宫的路上,李贤又被欧阳明日一句话请回了太极宫。
欧阳明日的出现早已引人注目,如今这“三劝太子”之举,立刻被人有心或无心地暗传开来,成为不少人眼里,两宫与太子之间的新突破口。
第二十六回
玉盏销红香,半点星子,无力明灭,欧阳明日轻扫指,乱了凝烟一缕,他抬目低视,颦而浅笑,雅致里狂疏肆意。
李治惊讶于他的年轻,他的俊美,他的一身贵气,却不怎么意外他的残疾,一个让人惋叹的,终生都站不起来的人。天道不仁,公平得无情,给了一个人太多,也会剥夺相应的代价,欧阳明日若能站起来,可称完美,可这世上从来没有完美之人。
许久打量之后,李治也如常人般轻叹口气,哀惋又庆幸,随即说道:“朕曾请你医治宿疾,你却说天道难违,只能医朕一次,问是治病还是救命?如今你救了朕的命。”
“生老病死,天道轮回,如今为陛下偷得三年两载,明日已竭尽了所能。”欧阳明日轻揽团纹广袖,淡然道。
如此便判了一个帝王的生死,李治也是无话可说,沉默半晌,又道:“你说救朕一命换一道旨,说吧,你想让朕做什么?”
欧阳明日拿出那一纸黄麻圣令,缓缓展开,上面盖了御印,却是空无一字,他略略伏首,说道:“不敢,如今东宫难居,只望圣上能多留给太子殿下一个机会。”
李治并不意外,只顿了顿,看着那无字的圣令道:“你果然为太子而来。”
似是听到了什么满意的答案,欧阳明日摇头轻笑:“于明日,只是为自己罢了,于陛下,乃为皇族后世之兴。”
李治寻来笔墨,亲自书写诏令,一点一折,一落一转,欧阳明日皆看得认真,付以温柔目光,如待心爱之琴。李治似被看得别扭,忽加快速度,写完放下笔来,二人相对不语,亦互不相视,呼吸声清晰可闻,香雾袅袅,静等到墨迹干好。
圣令卷起,复又交还到欧阳明日手中,这转瞬雀跃得意,随之的冷漠忧虑,皆落到李治眼中,便叫他觉得欧阳明日也不过一个要施展抱负的孩子,却也是个很有本事的孩子,一个不是孩子的孩子。
欧阳明日温婉一笑,李治也觉得有些高兴,看着这弱冠少年,他不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