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七见他表情,立即便猜到他想要等到的人十有七八,就是客栈内坦然高卧的霄衡。
她心想这位少主难不成竟是个痴情的,白日里见了谪仙,从此惊为天人,念念不忘到深更半夜潜来他的居处,聊慰相思之苦?
如果真是这样,他真不是一朵普通的奇葩。这必须是重量级的。
莺七颇同情他,斟酌了半天用词,以避免打击到他已经很脆弱的小心脏,幽幽地道:“慕少主,那人……你还是放下心思罢!”
他爱悦霄衡,可霄衡应该不喜欢男人吧?她谨慎地想着。
一路并没见霄衡看过哪个男的超过两秒钟,连师兄,她风姿卓绝的师兄,也不例外。
慕漴总算从幽怨中回过神来,明显一愣:“什么?”
莺七叹口气道:“别的不说,他打架倒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好手,你没那武功制住他,就别痴心妄想啦。”
慕漴双眼睁得大大的,看了她好半晌,扑哧一声笑,悠然道:“姑娘,你倒真有趣得很。”
莺七大度道:“也罢,看在你伤情的份上,我且让你一让。”
慕漴收拾起脸上斑斓颜色,正儿八经:“姑娘,你深更半夜离了你的小情郎,独自跑出来,可有些不妥。”
她抹了一把冷汗:“谁……谁是我的小情郎?”
他挑起眉来,诧声道:“那么神仙似的少年郎,一路陪着你,难道你不喜欢?”皱着眉头嘀咕道:“怪了耶,世道不同了,如今的姑娘风向变得忒大,忒也没眼光。”
莺七啐道:“你才没眼光呢。”
慕漴笑嘻嘻地也不生气,三两句间就从她嘴里套出实话,末了折扇一合,总结道:“哦,你要逃跑。”
莺七端然道:“正是,事不宜迟,我这就先行一步,咱们后会无期。”
慕漴道:“且慢!”
不紧不慢地道:“姑娘,既然此人武功高绝,照在下看来,你逃不出十里路,必然会被他抓回去。不如跟在下回城主府,想来他不会料到你竟藏在日照城的城主府里,过得几天,他找不到你,自然远去,岂不是好?”
莺七警惕道:“你会有这么好”
师尊曾言:世上没有免费之午餐!
慕漴慢悠悠打量她半晌,含笑道:“虽说是人不fēng_liú枉少年,但姑娘大可放心,在下只对绝色女子感兴趣。”
莺七信了他。
她轻手轻脚解开拴着小狴的绳子,又轻手轻脚地跟在慕漴身后去了。
瞧慕漴不出,她之前只道他是个典型的浪荡子,谁知竟是一身好武功,走起路来如同水上漂,轻飘飘的没半点声儿,怪不得连霄衡也没发觉黑夜里两人悄然而去。
因不愿不明不白地做个吃白饭的,刚巧慕府正在招聘护院,莺七便积极地去了。
慕家人无论主人下人,都是一身武功,之所以招护卫,不过是走个大户人家惯有的排场,因前不久有个护卫告老还乡,府里还差着一个护卫的位子,本来有没有都无所谓,可慕府犯不着省这几两银子。
慕敬是慕府二十年的老管家,一双老眼虽然浑浊,看人却是一等一的精明,看出莺七身边的猛兽来历不凡,更有少主派小厮来密切嘱咐,自然心领神会,笑眯眯地点了莺七来领五两的月银。
慕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加之亭台楼阁,假山曲廊,莺七带着小狴好一阵绕,也没找到慕漴的住所。
她下午也曾闲逛一番,东走西绕之间,不知怎的走到了慕小姐的卧房,犹未走近,已闻到一阵浓郁的药香。
后来吃晚饭时,她听慕府下人隐约提起,慕小姐闺名慕沁,是慕漴的亲妹妹,生来就带着病根儿,从小被泡在药罐子里长大。
少主自幼丧母,小时候就顽劣异常,长大了更是胡作非为,为此被他老爹慕岩胖揍无数次,却恶习不改,这纨绔子弟唯一值得夸赞的,便是对父亲十分敬重,对妹妹十分怜爱。
据那下人说,慕小姐苍白瘦弱,骨头都似没三两重,远不及少主翩翩少年郎的丰姿。
可莺七下午见到慕沁之时,脑海里轰隆隆响的只有一句话:“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彼时慕小姐的房前群花竞放,彩蝶飞舞,小狴芳心大动,伸出爪子不断拉莺七衣角,兴冲冲地想要邀请她一起去扑蝴蝶。
翩翩少年郎的慕漴少主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对着莺七一点头算尽了礼貌,三步并作两步,飘到慕小姐房前。
第15章
浪荡子并不进屋,只在门外含着笑呼唤:“沁儿,沁儿,你可好些了么?”他说话时声音极柔和,似乎每个字都带着笑意。
一个声音极轻地响起,仿佛在微风里飘落一片树叶也似,亏得莺七耳音过人,才听得真切:“哥哥,是你么?”
慕漴柔声道:“嗯。”声音又放得低柔了些,道:“身子可好些了?昨日你吓死我啦。”
那声音脆泠泠的,宛如深山里的碎冰,流泻到万丈悬崖之上,纵身一跃,带着点不可更改的倔强:“好多了。”
一抹月白身影缓步踱了出来,素手撑着乌黑的木门,似是弱不胜衣,更衬托出那只手的如雪般白,肤色也是病态的苍白,眉目却是惊心动魄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