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却睡不着,在灯下看着九鞍山的地形图发呆。
下午蒙挚求见,带他去了梅长苏帐中,他在那里见到本该留守京城、身上还带着伤的甄平,听到了他拼死杀出金陵带来的消息。
誉王,谋反。
他那嫡亲的好兄长诸般下作事情做尽,大约是实在技穷了,这次竟然要干杀父弑君的勾当。
不过也能理解,他在父皇膝下摇头摆尾装模作样十多年,连个太子的位置都没挣到,现在还被降为双珠……确实不若干脆造反,还能博个成王败寇的痛快。
况且他手中有五万庆历军,九鞍山却只有三千禁军和各宗亲带来的少许府兵家将。禁军以一敌十都尚且不够,誉王几乎是赢定了。
所幸誉王和徐安谟不知道九安山有条小径,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只要他三天内能赶回来……只要山上的人能撑住三天时间。
萧景琰疲惫的捏了捏眉心——他最在意的人都在这座山上,可他偏偏不得不在最危急的时候离开他们。
杯中的白水已经冷透,萧景琰仰头喝干,忽然很想去见梅长苏一面。
“殿下,苏先生求见。”帐外传来亲兵通传的声音。
寒山夜雨将至,独对孤灯,想见一个人,那人就真的出现了——这本是该写入诗词歌赋的美妙巧合,假如他们面前没有横亘着一次不知生死的离别的话。
一向守礼一丝不苟的梅长苏头发散在肩后,夹着一身夜风的寒气立在他面前,眉头似乎从下午起就没松开过。
注意到萧景琰在打量他,他勉强笑了笑:“本来已经睡下了,想起一些事……怕明日不得便说。”
萧景琰“嗯”了一声,吩咐亲兵去取火盆,梅长苏阻拦道:“不必麻烦,只是几句话。不会叨扰殿下很久的。”
萧景琰挥退亲兵,示意他坐下,开门见山地道:“关于今天下午商议的事?”
梅长苏慢慢坐下,挪开他压在地图上的茶杯,看着地图点了点头。
“下午蒙大统领说,他率领禁军可以守住猎宫三天。但殿下想过没有,假如守不住,那便如何?假如我们守住了,殿下却没能在三天内赶回来,那又当如何?”
萧景琰一滞,冲口而出:“我一定能赶回来。”
梅长苏微微摇头:“殿下,您熟读兵书,应当懂得未思胜先虑败的道理。”他叹了口气,接下去道:“假如猎宫被破,殿下千万不可冲动行事。即刻持兵符率记城军回京,夺回京城和禁宫的控制权,昭告天下誉王谋反,号令四方兵马勤王。”
萧景琰直直地看着他:“那你们……母妃和你、怎么办?”
梅长苏轻叹:“我就直言不讳了,殿下莫怪——猎宫一旦被破,陛下是绝无生理的。誉王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他。至于静妃娘娘,誉王不会要她性命,一定会将她留下来作为要挟你的砝码——但殿下不必担心,我不会让这种情形发生。飞流和甄平,还有我盟中的一个轻功极佳的下属,他们三人虽无力扭转战局,但在乱军中护着娘娘离开应该是没问题的。到时殿下只需静候,他们自会送娘娘来与你相聚,切不可中了誉王的圈套。”
萧景琰安静的听完,目光越发沉暗:“你是在交代遗言?”
梅长苏一愕抬头,萧景琰缓缓道:“飞流甄平他们都护送母妃逃脱,那你呢?你自己怎么办?”
梅长苏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可是始终没想好怎么回答,以至于迁延到夜里才来和他谈这个问题。其实他本打算干脆不告诉他,可又担心誉王j,i,an诈,发现静妃逃脱后会找些她的衣饰用物骗萧景琰入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