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有个不情之请……寿诞那天,能不能带我同去?”
这确实是个不情之请,因为一直以来翻案雪冤表面上都是萧景琰一意孤行的结果,他还假意劝过。在情在理,这种场合并没有他这个谋士列席的必要。
萧景琰也露出了一瞬间的惊讶,但梅长苏还没来得及心慌,那惊讶已经变成了温柔的笑意:“你担心我?不必担心,但你为此事也费了这么多心血,岂有不让你见证的道理。”
梅长苏瞒了他这么久,从来没像此刻这么内疚,一瞬间脑中竟然滑过“将来找个机会告诉他好了”这样的念头。
但仅仅只是一瞬,他终于还是垂下眼,主动张臂给了萧景琰一个拥抱,低声道:“我不担心。我一直都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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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八。
萧景琰百忙之中还是来了苏宅,和梅长苏最后一次细细厘清后日武英殿陈冤的种种关窍。说完正事天色已晚,可他磨磨蹭蹭没话找话地就是舍不得走。
梅长苏见他连日劳累,脸带倦容,劝道:“早些回去歇着吧,毕竟你也不是铁打的。”
萧景琰拉着他手不放:“越是事到临头,越不知怎地有些心慌。看着你才安心些。”
梅长苏明白他的心情,他自己这些天何尝不是越来越心神不定。不单他,整个苏宅中的赤焰旧人谁不是如此?
当下拍了拍他手臂,既是宽慰他,也是宽慰自己:“皇上在朝一日,此事就绝无必然成功之说。不过能尽的人事我们已经尽了,没有十成总也有八成把握,殿下只需沉住了气。”
萧景琰点头,又道:“明日肯定忙得抽不开身,咱们只能后日寿仪上见了。”
梅长苏应了,又催他走。萧景琰将他拉过来抱了一抱,哀声叹道:“能不能叫你那几位j-i,ng通纵地之术的手下再挖一条通往东宫的密道?”
梅长苏失笑,推着他道:“好,我明日问问他们。”
萧景琰佯怒:“又敷衍我!”
忽然面露狐疑之色:“我怎么觉得此情此景有些似曾相识?你不会又瞒着我在打算什么吧?”
梅长苏不解:“什么?”
萧景琰也觉得自己有点疑神疑鬼,但犹豫着还是说了: “不会等我忙完翻案之事,再来苏宅却发现你人都不见了吧?”
梅长苏这才明白,哭笑不得的摇头。
“我到哪去?殿下答应我的荣华富贵、高官显爵还没兑现呢。”
萧景琰瞪眼:“你别和我说笑,你这样若无其事的我更不放心了。”
梅长苏嗤地一笑,随即正色:“实不相瞒,我原打算你登基后就离开金陵的。可现在……”
他笑了笑不再说下去,萧景琰嘴角上扬:“现在舍不得了?”
梅长苏未置可否,只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再不走了。”
萧景琰道:“你说。”
梅长苏道:“我的病,你现在想来也知道一二了……我可能没办法活得像常人一样久,说不定过得十年八年就要抛下你。”他抬眼凝视着脸色已然变了的萧景琰,轻声道:“你答应我,若我先走一步,你绝不自暴自弃的沉溺悲伤,努力好好过你的日子。”
“长苏!”
“能做到吗?”梅长苏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萧景琰沉默半晌,终于沉重地点下了头。
“你发誓,若是做不到,就叫我的魂魄在地府煎熬,永世不得超生。”
“你……”
“或者我早些远遁江湖,至少不叫你看着我离开。”梅长苏低下头。
萧景琰咬牙,将他拉进怀里用力吻住,放开后低低道:“好,我发誓。”
第二十八章
八月三十日。
端坐于武英殿上、太子身侧的柳小姐,心里很有点紧张。
她虽然是簪缨世家的嫡女,见过的场面远非羞头羞脚的小户人家姑娘可比,但皇帝寿诞也是第一次见识。而她和太子又是立了君子协议的假夫妻,生怕被旁人看出端倪。
可宴席过半,柳小姐才发现自己紧张得太早了,真正的大场面还在后头呢。
先是莅阳长公主一身黑衣闯上殿来捧着亡夫的手书揭破了当年一个惊天大y-in谋,然后以言侯为首的朝臣们纷纷闹着要皇上重审赤焰逆案。紧接着自己的挂名夫君不但没有帮他父皇说话震慑群臣,反而挺身站到了所有人之前,面对皇上昂然朗声“儿臣附议”。
皇上暴跳如雷,忽然抽了长剑跌跌撞撞地奔下御座。柳小姐险些惊叫出声,可老皇的剑却指向一旁安坐席上的那位客卿,苏哲。
“夏江说得对!你是祁王旧人!”皇帝目眦欲裂,“这一切都是你!都是你谋划的,对不对!对不对!”
那客卿站起身来,眉睫不动地淡然看着持剑向他踉跄奔来的皇帝。柳小姐本能地举起广袖想要掩住眼睛,不忍去看那鲜血飞ji-an的画面。可就在这一瞬间她看见太子横身拦在了他父亲的面前,用自己的胸膛挡住了雪亮的剑尖。
武英殿上抽气声一时此起彼伏,好多人乱糟糟地叫着“皇上息怒”“殿下小心”之类的话。那个面如霜雪的客卿脸色也变了,迅速几步跨到了太子的身后。
太子与皇上隔着一柄剑的距离对峙着,老皇胸膛起伏喘着粗气,太子神情冷峻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柳小姐连呼吸都停顿了。她真怕皇帝暴怒之下手腕朝前一送……太子虽然是她挂名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