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唐建国正要休息，唐雨说：“爸，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总有安排我点事做吧？难道像头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

“你可以自己去市内看看啊，商场、公园，看电影都可以。到周末，我带你去姑妈家。——你也可以背背英语单词，最好买一本大学的英语教材先读读。”

中学六年，唐雨最头痛的就是那些曲里拐弯的英语单词了，现在看见拼音字母都头晕，哪还愿意读那个。担心在和父亲聊下去，他又要絮絮叨叨地上政治课，将个脊背对看唐建国，闭眼假寐。

下午，外面太阳如火，明亮得睁不开眼睛。唐雨刚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在不知谁家的煤球堆上看见一本《故事会》，带到房里看了半下午。

日影西斜，唐雨想起午间所见的仙子般的女孩，心里痒痒的。来到厂办公楼下，拾级而上，却未曾见到踪影，微感失望。

和父亲一道在食堂吃完晚餐，在厂里的林荫道上散步。唐雨已经一年没来过了，唐建国边走百年介绍厂里的变化。遇到认识的人，就炫耀似的介绍唐雨：“这是我儿子，唐雨，刚考上大学，来厂里玩。唐雨，叫王叔叔。”

唐雨不得不恭恭敬敬地弯弯腰，堆起笑容叫“王叔叔”。一路“叔叔”、“伯伯”叫过来，腮帮子都酸了。唐雨暗自发誓，明天无论如何不跟父亲一道走了。

到了家属区附近，远远的看见一道靓影推看一架轮椅，缓缓走过来，旁边还有一男一女两个老者。

唐建国介绍：“那是我们厂的厂长申林生，旁边是他的老伴，坐在轮椅上的是他的独生儿子，脑子有问题，推轮椅的是他儿媳。”

走近了，唐雨心跳加速，靓影正是午间所遇到的仙子，此刻毫无表．情地推看轮椅，一步一步木偶般地向前走。

“申厂长，散步啊！”唐建国面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打招呼。

“厂长好！阿姨好！”唐雨机械地鞠躬问好。那个美女还不好主动打招呼。

申林生点点头，“唐工啊，今夭这么悠闲？这是你儿子吧，好帅哦！”

申林生满头白发，很瘦，与观念中脑满肠肥的官员差异比较大。老伴完全是个慈祥的老太太，车上的儿子目光痴呆，流着涎水，身子被用皮带在腰间固定，正手舞足蹈地要挣脱束缚。

“是我儿子，唐雨。嘿嘿，考了一个大专，刚填了志愿，等通知，来云山玩几天。”

唐雨的目光不时偷看那冷美人，她察觉到了，扭过头去。

申林生很高兴地称赞：“好啊，有出息，老唐你教子有方，一双儿女都考上了大学！”

“哪里哪里！”

唐雨总觉得申厂长眼里还有什么含义，不过转眼就忘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小桌上放着牛奶和馒头。原来是唐建国上班前见儿子还在酣睡，就没叫醒他。高三这一年，没白没黑的，他看着也心疼。

唐雨洗漱了，正在细嚼慢咽，唐建国回来了。看着唐雨吃完，才说：“雨子，刚才申厂长找我，问你等通知这一段时间，愿意在厂里做点事不？”

“做什么事？”太阳底下干苦力，钱再多也不干。

“十年洁劫，厂里的各种资料都一团糟，现在厂里正在整理各类档案资料。申厂长说你是大学生，只要你愿意，可以在厂里帮一段忙，工资按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标准。”

事有反常必为妖。机床厂一千多人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家属中就只有他一个大学生？还刚见唐雨一面吧？何况他还刚考上大学！

唐雨从父亲的眼里看出某种隐忧，想了想，说：“还有谁？”

“只有一个人，伍h，就是你昨天看到的申厂长的儿媳，已经整理了半年了，现在正在造册归档。”

果然！

申林生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深意。他那儿子是个傻子……那姑娘真漂亮啊，可惜太冷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而且这牛粪还没有任何营养。向小哥我借种？不会吧？也有另一种可能，故意给我和她造成单独相处的机会，要是我和她……虽然哥我很愿意，但是要是个陷阱，那就太不值了。老爸难堪，老子说不定来拿大学也上不成。拒绝？

唐建国见唐雨眼珠不停转动，神色忧郁道：“这事是一把双刃剑。搞好了，可以拉近我和申厂长的关系，还可以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市里、省里都有他的老同学，将来大学毕业分配也有望请他帮忙进个好单位。与之相反的是，没达到他的要求的话，你可以一走了之，我将来要在长里受排挤。”他已经将唐雨看作大人了，推心置腹地和他商量。

唐雨想清楚了，说：“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唐雨能想到的事，唐建国岂能想不到，可是这事又让他如何对儿子开口说出？

“我也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