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三天才拜读妳的信,真的非常抱歉。我看完后,一如往常,沉醉在妳的故事中久久不能自拔。这种感觉,在我写这封信时依然迴荡心中,非常愉快。我愿意将时间花在幻想,如果能成为那颗沙漠中的水晶,那肯定是十分美妙的体验。当我读到『沙石飞散、绯花绽开』这里,更是如此认为!一颗水晶的重量究竟有多重?万一我是那颗水晶,是否有着足以震撼她人的重量?可以的话,我会成为家喻户晓的大人物吗?或是,只能像颗石头般,滚落在广大的沙漠之中呢?啊啊,好多的问题、好多的想像在我脑中绽放,无数的可能性将我困住了,它们将我困入妳的字里行间,并且严密地监视着我,直到我选择其中一种可能性。
做个选择该有多困难?过去,我能在妳的故事中很快下决断,最近却渐渐显得困难。可能性从单纯的分支蜕变为伟大,从数个升华至无限。是的,我受妳所写的故事启发!这么说或许失礼,但这却是我未曾料想到的发展,让我感到意外、兴奋、喜悦与不安。妳的故事,那些从以前到现在共一百三十封的信件中,似乎藏着某种秘密。我想妳并不清楚我在说什么,实际上我也没有根据,只是凭着直觉如此认为。讽刺的是,未知的秘密同时也带有浪漫。由于这个因素,我更加(仍然毫无根据!)相信,妳的故事正依循某种规律性发展,并且就快要发展完全。谈这种不确定性的事情肯定让妳觉得枯燥,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
当我放下妳的信纸时,整个人像失了魂般,一具行尸走肉的模样颓倒在椅背上。老实说,这几天我累坏了。近来又爆发了战争,光是想找个地方保护妳的信,就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白天大抵在家中奔走,毕竟我家不算小,光是收拾家当,就花上将近一个礼拜。夜晚到来时,我必须与家人一同来到地底下的避难所,好避免被战火吞噬。不管我们的立场如何,大房子只有遭到洗劫的下场。很多东西都被破坏,许多来不及带走的东西,例如家具、服饰,也有大量的粮食,它们都被军队带走了。我觉得既难过又无力,那些东西竟然是被照顾我们的军队徵收,太没道理了。不过,所幸我早已将妳的信,一百三十封,毫无遗漏地藏到我们家的避难所,而且只有我知道它们被保管在哪里。直到战争结束前,我都得像这样,在地底读着妳的信吧。即使白天一到、军队离开,到了夜晚她们又会回来,除非战争结束,不然房子是要不回来了。写到这,我又得随姐姐们上去,趁军队暂时离开的时候搬一些倖免于难的家当。妳知道──
忙碌过后,脑袋也跟着迟顿起来。看着上午写的段落,却完全记不得自己想说什么。这真的很好笑。无论如何,今天也是忙了一整天。就在刚刚,入夜后不过一小时,地面上又传来巨响。我很担心我们家是否就此消失,此时就只能将希望投注于霸佔房子的官兵,真是悲哀。
我好累了。有许多话想说,却一点儿也提不起劲。艾芭的送信船明天就要出发,所以不能再拖下去。这样的结尾我实在不满意,可是却无能为力,真的,很抱歉。
请再告诉我妳的故事,以及妳的心情,务必。
──」
她的视线最后停留在「a,久久不能自拔。微弱的麻痺感伴随着欣喜之情流窜全身,就这样使她陷入非常深沉的陶醉之中。后倾的脑勺、抓住信纸的双手、略快的呼吸、怦怦跃动的心跳,每一项要素都带来使人为之沉迷的力量,它们很有默契地汇流于这两个字母的缩写,带着一股神秘的浪漫。
好开心。第一百三十封回信了。我竟然可以和一个陌生人保持这么深刻、却又遥远的连繫。心想远在可能也怀着兴奋之情期待着信件,她突然像是下定决心似地起身、毅然坐到书桌前。
既然今天收到了信件,艾芭的送信船应该会选在明早离开吧。可能得问问卓萨关于海流的事情,不然就无法正确找到为了躲避「乌贼」而选择在它处登陆的送信船了。总而言之,现在就来写回信吧!
她拿起仅剩的一只黑色签字笔,挑了张粉绿色的信纸,在四折后的其中一幅长方形的页面上,以流利的动作写下:
「致」
接着她将信纸摊开,在第一道虚线上头,留下一行优雅的问候:
「亲爱的,很高兴收到您的来信。」
敏捷游移的笔锋在末端打住。她仰头沉吟了好一会儿之后,决定以轻快的笔调写下回信。
「听闻您的事情,让我更加地想要与您接触。您的文字已经渐渐失去华丽,正如同话题渐渐地不再着重于您的财富,这是个令我开心的现象,如此一来我们将会更亲暱吧!我可以想像您的样子,我的直觉一向很準,倘若突然见面,我也会认出您。可是,正因这种直感,才造就我们之间的阻碍。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也请您不要轻易放弃我们之间的缘分。在那之前,在我们真正会面的日子来临前,还请继续脱下您的美貌,并且聆听我的故事。」
──不行。像这种钢铁般冰冷的语气,好像在用讨人厌的态度,对待可怜的陌生人那般。连自己看了都摇头叹气。到底是什么原因使自己失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