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在思考。不过并非刻意在研究重要的事情,只是单纯为思考而思考。让脑子维持忙碌的时候,最能收起放肆过头的情感。等到她认为可以动笔后,才让飞快运转的脑袋稍稍获得休息。她在新的信纸上一边书写、一边轻声唸着:
「前几天,我梦见了猫喔。银灰色,参了些有点暗淡的蓝,毛短短的,很可爱。可是牠伤得很重,肚子都破了,悬在毛皮上的肠子还滴着血,真叫人鼻酸。写下这种事情还请见谅。我知道您向来对动物没兴趣。不过,猫咪真的很可爱呢。我以前有养过一只猫,可是牠很快就死掉了,我因此伤心好长一段时间。话说回来,您是否见过我所说的猫咪?那是一种被称为俄罗斯蓝眼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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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餐厅出来后,只为了讨论我的生日该怎么庆祝,莉莉安就将下午的行程通通交由她们家的副师团长全权负责,并与海瑟一同抱着一大箱啤酒出现在我的房门口。真是夸张。要是这件事被上头知道,她的位子可就不保了。在她们俩兴致勃勃地把啤酒箱放到我的床边、并各自拿起第一罐时,我警告莉莉安最好得注意不要失态。正要打开啤酒的莉莉安轻轻歪着头,对我的叮咛做了有点理又不太理的答覆:
「副师长最大的帮助与梦想,不都是在师团长因公忙碌的时候吗?或许是战死的时候。哎呀,不管了。反正她知道我『现在』正在做战后报告的準备嘛。那家伙倒也满乐的。」
也许就像莉莉安所说,有个家伙挡住晋升道路的话,与其苦苦等待她调升,不如把希望投注在下一个战场还比较实在。等等……我不该认同莉莉安的话才对……她们家的关係似乎还挺複杂的。这么说来,我们家的副师团长似乎在两年前不幸阵亡后,就一直空缺着。嗯?我好像与她没见过几次面的样子。
撒了谎的莉莉安完全不顾遭到开除的风险,拿了啤酒就往床上跳,然后与海瑟两人喝了起来。一打啤酒的酒精巧妙地将话题牵引到各种领域上,可是我们聊的并不深,充其量只是蜻蜓点水般闲聊。才在聊某个长官有多么惹人厌,海瑟一口啤酒后就变成了餐厅的咖哩饭有多难吃,到了莉莉安涨红着脸发出呻吟时,她们已经开始互相使力捏对方脸颊,并且要我就「莉莉安的翘臀是否具有吸引她人犯罪之嫌」做出公正的判决。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能够同时捏到她们俩的脸可不是天天都会有的良机,于是我伸出有点麻痺的双手,加入捏脸颊的行列。在我带着无结果的判决介入海瑟与莉莉安的小小争吵后,她们俩竟然不约而同地动起待机的那只手,同时朝我微烫的脸颊袭来。
这场可笑的拉扯在海瑟不慎弄倒一个半满的啤酒罐后总算落幕。所幸她的啤酒罐是直接朝地板坠落,而不是在床上滚动一番、酿成一桩可怕的惨剧才乖乖滚下。海瑟嘀嘀咕咕地跑向浴室,然后抓着我的浴巾走出。莉莉安盛气凌人地指着她碎碎念,我觉得海瑟现在也许还能因愧疚暂时忍耐,一旦地板擦乾净了,她不对莉莉安展开反击那才奇怪。我将有点重量的箱子拉到床头,免得她们待会可能发生的扭打波及到这些不幸的廉价啤酒。
正如我预料那般,海瑟二度从浴室出来时,很快就扑向笑得不可开支的莉莉安,我连忙抢过莉莉安放在床上的啤酒。
「呜咿!」
从笑声中惊醒过来的莉莉安迸出哀鸣,旋即给跳到她身上的海瑟压倒在床舖上,动弹不得。几经反抗但通通宣告失败以后,莉莉安总算放弃挣扎。不管从体型还是气势来判断,莉莉安都比不上海瑟,会有这种结果实在不怎么稀奇。可是为了做无谓的反抗而弄到满头大汗就真的太笨了。缩在床头、望着气喘吁吁的两人,我不怀好意地说道:
「妳们这个姿势,要是被妮恩或朵芙撞见肯定很有趣。」
海瑟与莉莉安对看一眼,接着连忙起身。虽说不是由于担心让我所说的两人误会才这么做,总之能让她们冷静下来就好了。无辜的我可不想在她们展开第二场对决时受到波及,更何况现在是在我的房里。海瑟好几次神经质地转头望向门把,儘管她已用那好得出奇的视力重覆确认上了锁的门,却还是心不在焉地喝酒。至于莉莉安则是冷静过了头,从压在她身上的重量移开后,好像连活力也跟着被夺走似地。我挪动身子到莉莉安旁边,用手心擦去她额头上的汗,小声地询问:
「被海瑟压断肋骨了吗?」
「喂!伊蒂丝!」
我不理会海瑟的抗议,但也没打算继续开她玩笑。脑筋一向动很快的莉莉安察觉到我在为她担心,于是面带愠色地望着我。
「肋骨断掉说不定还比较好。」
我讶异地点点头,问道:
「嘿。竟然还有比被海瑟压断肋骨严重的事情啊?」
「伊──蒂──丝──!」
莉莉安握住啤酒罐的双手略微颤抖着,不过这当然不是因为海瑟的关係。会不会是部队受到高层关切的缘故呢?我想了好几种可能使莉莉安情绪低落的事件,可是在我决定挑一种试探性地询问前,莉莉安冷淡地说了:
「我跟朵芙吵架。她早上已经向人事部提出调职申请,还附上芭格兰上校替她準备的……推荐函。」
原来我不小心踩中的地雷是埋藏在名为朵芙的陷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