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白着一张脸,仓促地离开了。
温雪尘倚靠在轮椅靠背上,摩挲着自己略有些发烧的眉心。
这么一长串话说出来,对他的j-i,ng神是极大的损耗。
但他仍在轻声自言自语:“……还有,你难道以为我们出得去吗?”
说着,他淡色的唇嘲讽地往一侧挑去。
进来前,九枝灯可没有告诉他,什么时候会为他打开蛮荒的大门。在那时,温雪尘便对他将要面对的事情有所预感了。
……九枝灯不过就是想报复他偷窃蛮荒钥匙、私自把徐行之投入蛮荒的行为而已。
但如果自己不这样做的话,放任徐行之将那话本继续写下去,必然会惹下大祸。
九枝灯明知那后果有多严重,却因为存有妇人之仁,优柔寡断,那么自己便帮他做个决断,让徐行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杀掉孟重光。
此举一箭双雕,既能了结孟重光这个大麻烦,同时,徐行之返回现世,按他的柔软心肠,也断然不会把那话本继续写下去。
谁想徐行之就这样随孟重光走了。
也不知他是恢复了过往的记忆,还是另有打算。
……徐行之此人从多久以前开始便是这样,行为思想都难以捉摸,稍不留神就能给人一个意想不到。
若不是情况着实紧急,温雪尘绝不会把宝押在他的身上。
温雪尘苦恼地揉捏着鼻梁,只觉身心疲惫,唯有掌心里的碧玉铃铛足够温暖,浸得他时时发紧的心脏都舒服了许多。
那封山之主的有气无力的呻吟声又隐隐从塔内传来,与蛮荒半昏不明的天色勾兑在一起,调和出一股诡异又苍凉的味道来。
……虎跳涧中。
虽然孟重光说天天给自己擦身,可徐行之仍觉得久不沐浴,身上不适得很。
周望来探望他时,提及虎跳涧南侧有一眼天然的温泉,她与元如昼一道去试过,水温滚烫,很是惬意。
她爽利地拍着徐行之:“徐师兄,你快点好起来,我们再去找钥匙碎片。我已经等不及要出蛮荒了。”
这样说着,她的眼中已是熠熠生光:“我想要去看一看现世的街市长什么样子。干娘总是跟我和干爹形容外头是什么样子的,我可想去尝一尝凡世的皂儿糕是什么味道了呢。”
周望笑起来的模样,和原主记忆中的周弦极其极似。
这样的笑容,若是被画像定格下来,就稍嫌平平无奇,然而只要一动起来便是活色生香,叫人忍不住随她一起笑起来。
“好。”徐行之心里软成一片,不自觉许下了承诺,“等出去后,徐师兄带你去吃皂儿糕。”
他本想继续说,他家出门右转,有一家皂儿糕极为正宗,软糯甜香,但话到嘴边,也只能生生吞咽下去。
想到他不知在何处的故乡,他的心沉沉堕了下去。
但不管前景如何,澡还是要洗的。
徐行之草草披了袍子,穿着里衣便晃悠去了周望告知他的温泉。
谁想他还没靠近那池子,便远远听到了陆御九的声音:“我不要擦背!你离我远一些!”
周北南声音比陆御九还高:“老子好容易伺候一回人!你有什么不知足的?老实点给我趴着。”
一通拉扯挣扎声后,紧接着的是“噗通”一声水响。
周北南怔了一下,继而爆发出一阵狂放的哈哈大笑。
曲驰紧张的声音跟着响起:“小陆,你没事吧?”
他又扯一扯身旁的人,指着落水声传来的地方:“陶闲,他掉到水里了。”
陶闲哭笑不得:“曲师兄,没事儿的。”
“怎么没事啊。”周北南蹲在雾气蒙蒙的池子边乐不可支,“他腿短,一猛子扎进茶杯里说不准都能给淹死了。”
曲驰顿时更紧张了,划拉着水想去查看陆御九的情况。
听着这群人的c-h-a科打诨,徐行之不自觉便露出了浅笑,往周北南背影方向走了几步。
陆御九怒不可遏地从水中起身,s-hi淋淋地抄起用来淋水的木桶,兜了一桶水,哗啦一声朝周北南泼来。
周北南豁然闪身避开。
因此,等到徐行之抬头时,水已经泼到眼前了。
……他从头到尾被浇了个透彻。
陆御九手里的水桶砰地一声掉落在水面,一转眼就漂走了:“徐……徐师兄……徐……”
周北南回过神来乐得不成:“哈哈哈哈哈。徐行之你不行啊你,躲不开吗?”
徐行之把s-hi漉漉的头发朝后抹去,又简单拭了拭面颊上的水珠,半分不恼:“痛快!这一闹不下去洗洗都不行了。有我的地方吗?”
周北南轰他:“没有,滚滚滚。” ”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背后便有脚步声匆促地传来。
徐行之眼睛里进了些水,又难以凭借足音辨人,便回过头眯起眼睛,想看个分明。
紧随而至的孟重光见此情状,眼神顿时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