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心一横,战战兢兢道:“殿下,毒不是妾下的!妾绝无害人之心!”
李旦轻笑一声,“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说清楚。”
北风呼啸,长廊周围没有大树屏风遮挡,冷得刺骨,郭氏浑身瑟瑟,“毒物是裹娘院子里的仆妇帮她买的,那仆妇是新罗婢,擅长用药草调制毒物。今早裹娘让膳房的人熬了一锅饧粥,送给小郎君吃,谁知韦氏刚好饿了,吃了一大半,毒发身亡,小郎君吃得少,勉强保住性命,不过直长说小郎君年纪太小,受不住毒物的毒性,身子骨算是彻底坏了。”
李旦静静听她说完,“你早就知道了?”
郭氏心跳如鼓,头皮发麻,寒冬腊月天,却吓得汗出如浆。她当然知情,王府内院的事瞒不过她,李裹儿和仆妇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如果没有她暗中帮忙遮掩,她们早就露馅了。
在发现韦氏因为小郎君而忽视虐待李裹儿的时候,她就等着这一天。
郭氏闭一闭眼睛,跪地稽首,“求殿下恕罪。”
她是李显的侍妾,和小叔子李旦几乎没有接触,但她对这位皇太子的性子并不陌生,她听在朝中担任侍郎的阿耶说过,皇太子私底下越来越像年轻时的女皇了,瞧着不温不火,永远心平气和,真惹恼他,他绝不留情,手段激烈,如雷霆万钧,势不可挡。
面对皇太子,只能老实认罪。虽然她相信太平公主能救下她,但是皇太子才是真正主掌她生死的人。
李旦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看她,沾满泥泞的长靴慢慢走远。
明明只有几息的辰光,郭氏却觉得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汗水湿透重重衣裳,风吹过,她抱紧双臂,长舒出一口气。
把柄落到太子手上,她反而安全了。
这代表以后一辈子都得听从太子的指令,但她愿意为英王妃的位子付出这个代价。
郎君的宠爱靠不住,她宁肯服从强者。
回廊里再度响起脚步声,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男人走向她,嗓音低沉,“谨守本分,好好服侍英王,切记,不能在太子妃面前露出破绽,殿下不希望这种阴私之事污了太子妃的耳朵。”
郭氏嗓子暗哑,说不出话来,咽了口口水,使劲点头。她疯了才会主动往外说出实情,毕竟她有帮凶的嫌疑。
郭文泰交待完,示意王府的人带郭氏回房。
※
李旦走到侧院门前,听到里面有压抑的啜泣声,眉心轻拧。
长史怕惹怒他,带着几个仆妇上前,拉开赖在门前哭闹不休的李裹儿。
李显很疼爱李裹儿,她年纪虽小,却在王府里说一不二,但她下意识惧怕李旦,咬了咬嘴唇,冷哼一声,跟着仆妇离开。
李旦回头扫一眼回廊的方向,没有看到郭氏的身影。
先有李令月暗示在前,郭氏才有胆子坐视李裹儿毒死亲生母亲。但郭氏不知道,李裹儿的仆妇能顺利买到市面上禁止买卖的药草,离不开王府内应的帮助。
局是他布下的。
李显耳根子软,韦氏不能留。郭氏更适合当英王妃,她胆子小,最大的追求就是成为正妃,帮助儿子坐稳郡王之位,选她当内应,比重新给李显选一个正妃更稳妥。
他迟早会承继皇位,届时从兄弟变成君臣,该防备的还是要防备。兄弟俩感情再好,经不起枕边人日复一日的枕头风撺掇挑拨。
更重要的是,世事多变,他得提早为英娘和阿鸿打算,以防自己有什么不测。
韦氏的敌意太明显了,迟早是个祸害,早点解决掉,他才能安心。
李旦手指微曲,敲响门扉。他再一次认识到自己的凉薄,连李显他都能毫不犹豫地算计。
这是他从阿父和阿娘身上学到的,作为一个帝王,不一定非要聪明睿智,但必须能狠得下心肠。
※
几个医者轮流为小郎君诊脉后,摇头叹气。
李显哭成了泪人。
李旦看到掩面哭泣的李显,不由皱眉。
李显拉着他的手不放,眼圈通红,“阿弟,怎么会这样?我对裹娘那么好,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她……”
李旦耐着性子安慰他几句,“你准备怎么办?”
李显呆了一呆,泪如雨下。
李旦知道他拿不定主意,冷淡道,“她小小年纪害死亲母,不能继续留在王府里。”
李显收了眼泪,怔愣良久。
医者、使女们忙成一团,小郎君脸色泛紫,不停咳嗽,偶尔疼得受不了,哑着嗓子哭,哭声又弱又细。
裹娘真正想杀的是弟弟。他年纪小,不会说话,中毒之后的症状很容易被医者当成是患了急病,这种严寒天气,幼儿夭折的情况很常见。要不是韦沉香误食饧粥,医者根本不会想到毒物上面,这里是英王府,谁敢下毒?
李裹儿敢,李显好几次听长史暗示说李裹儿脾性暴躁,当时他没往心里去,他的女儿贵为郡主,有骄纵的底气。
但是毒杀生母和亲弟弟……是不是只要谁挡她的路,她都要毒死?
李显移开视线,不忍心看小儿子痛苦挣扎的样子,颓然道,“我实在拿她没办法……把她送走吧,再也不要回来。”
屋外风雪肆虐,寒风透过半开的门扇,吹到他脸上,未干的泪水几乎要变成冰棱,一阵刺痛。
伤痛让他没有心情处理其他的事,李裹儿被强行送走后,李显整日守在小儿子的病榻旁。
韦氏的后事是长史出面料理的。
因为正是新年的时候,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