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池躁动的青筋突然瘫软,他哑口无言,口唇张合几次,连声气音都没能吐出。
施秒也不恼,只对他指指门口:“刚你发呆时我问过,祁建中被送到中心医院,如果他醒了,有什么事就直接问吧。”
两人出了门,又一路赶往中心医院,邱池这次坐在副驾,窗外狂风呼啸,他仍开着窗,顶风与老郭嘶言:“你派几个人去钱源,查祁林家祁建中的事,打听清楚再回来。”
老郭在那边说了什么,邱池有些不耐:“对,非常重要,马上去,明早八点,我要知道结果。”
邱池挂了电话,两指捏住眉心,他只觉面皮水汽都被抽干,整张脸干燥欲裂,像烈日暴晒后的荒滩。
手腕上的小叶紫檀箍进肉里,淡淡的檀香向外散,邱池默默解它下来,宝贝似的攥紧。佛珠光滑温热,摩擦它默念佛言,有梵音笼罩在耳边。他转动珠子,在心中默默祈盼,手心滚圆挤挨磕碰,像在对他缓言。
中心医院作为洋海最大的三甲医院,一天二十四小时人满为患,他们刚走到门口,陈锋的电话又打进,告诉他们祁建中手术已做完,只是多处外伤,还有轻微脑震荡,现在他人仍在昏睡,不知何时醒来。
陈锋像一个漂浮的幽灵,悄无声息跟在背后,随时提供必要的信息,两人来到住院部,越往楼上走,邱池越觉信息有误,他知道六层病房都是多人间,祁建中刚做完手术,怎么没找个单间?
除了父母之外,祁林应该有个叫郎飞的弟弟,如果出事后,祁建中生死未卜,祁林会不会叫郎飞回来?
推开六楼楼口铁门,邱池一马当先往病房走,只是还没到门口,就被人吸引目光,定住了身。
那人实在奇怪,染了一头时髦的奶奶灰,耳垂上有俩硕大银环,随动作摇摆。他戴着耳麦摇头晃脑,那两只硬物也互相碰撞,嘈杂碎响像马尾小鞭,啪啪在走廊摔鸣。
邱池走近几步,停在他面前。靠近了才发现,他皮外套下是件破洞里衬,松松垮垮的牛仔裤往腰上一堆,蹭出赤裸腰线,脚下一双满是尘土的马丁靴,左脚带子松了,整齐线路变得混乱,鞋带混土踩在脚下,染得灰黑一片。
邱池似一片乌云,由远而近飘来,阴影将人笼罩遍身,这人慢慢抬起头,口中吹着的泡泡正涨到最大,见到邱池的脸,气球似的糖圈‘嘭’地爆开,四散软丝黏上他脸,被他伸出舌头,慢腾腾舔回嘴唇。
两人同时知晓了对方是谁。
邱池知道这是郎飞,他的脸与祁母有六分相似,只是眼角锋利挑尖,像被扯住向上拉牵。
郎飞不慌不忙,把最后一抹糖丝舔进嘴唇,他通红的舌在唇珠上游移,因为舌尖锁环,声音沙哑和缓:“你既然来了,就帮我问问祁林……我妈都死了,他怎么还不去死?”
(2)
邱池睁大了眼。
他连愤怒都忘了——他确实听祁林提过,他与兄弟感情一般,但他真没想到,第一句听到的,竟然是这个。
施秒不在这里,她去找主治医师问询,这样也好,如果她在这儿,肯定免不了流血事件。
邱池讶异于自己的平静,仿佛那根名叫愤怒的弦,拉到极致尽皆崩断,他灵魂轻飘浮在半空,听郎飞吐出恶言。
“我妈虽说是他后妈,对他也不比亲妈差”,郎飞撇开头,随意扯了纸,将软糖呸出:“他可倒好,我妈病了,也没见他难过,还吃香的喝辣的,每天招摇过市,我数数他都开过什么,法拉利,兰博基尼,宾利……”
他回过头,上挑的眼角与歪斜唇角相衬,扯出嘲讽:“真的挺有意思,是不是?只对我妈这样也就罢了,他二叔生意失败,欠了那么多钱,也没见他伸一把手,那段时间我在寄宿学校,天天半夜按开手机刷头版。今天他和小a传绯闻,明天他和小b抢角色,后天他深夜飙车,宁肯把豪车撞的稀烂,也不帮他二叔还钱。”
“哦对了,还有你,你就是他那个……金主?嘿,走旱路挺辛苦,他那些豪车,是不是还有你的?他那屁股是金镶玉的,就这么值钱?”
他这么口无遮拦,邱池也不恼,只两手插在口袋里,平静问他:“他二叔,欠了多少?”
郎飞闻言有些懵,可能没想到对方压根不怒,他下意识回答:“大几千万吧……但借款的人只有四个,都是老祁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要钱不急。”
“你还知道什么?”
邱池又问,他对郎飞漠不关心,只专注他想得到的答案。
这副不慌不忙的态度激怒了郎飞,郎飞原本想给邱池下马威,谁知硬拳头砸进软面团,力道被卸了干净,他心中不忿,愈加恼怒:“他们对祁林好上天,凭什么他祁林当白眼狼?他一回家,我妈就好吃好喝贡着,老祁就带他各处玩乐,我不过手头紧,随手拿了点钱,就被臭骂一顿,赶回寄宿学校看管。就这么被呼来喝去,他是儿子,我就不是?”
邱池仅有的恻隐之心,早在祁林失踪时,便消失殆尽,他分不出心思关心郎飞,也没那个精力:“你只知道这些?”
郎飞顿觉自己像个被用完的破袋,即将被一脚踢开,他狠狠磨着牙,逼出讽笑:“还想知道什么?你不如给我讲讲,走旱路究竟爽不爽?”
邱池唇角陡然一弯,突然笑了,他原本面皮紧绷,这么一笑,唇角仿佛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