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池抓下祁林的手,压在头下,闭上双眼。
“别睡了,起来”,祁林摇晃邱池的脑袋:“去给我端点吃的,我前胸贴后背了。”
邱池闻言,忙撑起身体,不敢置信:“你要……吃饭?”
“啊,你干嘛这么惊讶”,祁林拧了眉,寻了角度,踹邱池一脚:“我又不修仙,为什么不吃饭?”
几分钟后,摊开的桌上摆满食物,热的凉的,硬的软的,香气冲入鼻端。
祁林抽抽鼻子,伸手上去摸索,想抓东西入嘴,邱池忙按他手腕,沉声问道:“想吃什么?”
祁林思索片刻,鼻子往左边转:“白米饭。”
“只要米饭?”
“再泡几勺鱼汤。”
他刚从昏茫中醒来,肯定喉咙发疼,吃不下饭。按理说,还是松软好消化的食物,对祁林更好。但邱池被吓怕了,祁林说要米饭,他忙舀了一勺,喂到祁林唇边:“张嘴。”
“呃?”,祁林正摸索饭碗,唇边多出把勺,他被吓住了:“你……要喂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局促抓衣角,下颚往旁边蹭,悄悄躲开勺子。
邱池不依不饶,用勺敲他嘴唇:“对,喂你,张嘴。”
“老王八,你喝大了吧……”,祁林低声嘟囔,但仍乖乖张口,把饭含入唇间。
他腹中空空,早饿的厉害,但不知为何,这饭粒如同砂石,梗在喉间,咽不下去。
他尝试几次,仍然困难,最后他发了火,用力裹住瓷勺,嚼都不嚼,把饭噎入喉里。
柔软米饭如同砂砾,逼得他脸色发红,咳喘不休。
他吃的辛苦,只吃几口,就不肯再吃,他推开饭碗,又问邱池:“那些东西……给我准备了吗?”
“什么东西?”
“导盲犬,导盲仗,和盲文书”,祁林一手扶膝,另一手比划数字,自顾自盘算:“我喜欢拉布拉多,给我买只小狗,从小训练,几个月就懂事了。市面上,有电子的导盲仗吧?有的话,给我买最结实的。还有盲文书,不知该看谁的,美国是不是有位女作家,叫海伦凯勒?从她开始……”
祁林自顾自说着,摇头晃脑,颠三倒四。两条曲起的膝盖,啪啪拍出轻响。
他脑袋在膝上摇晃,只有小小一团,纤细脖颈如同细绳,掐一下便能碾断。
雾蒙蒙的眸子隔了层纱,像在他心窗上拉帘,盖住滚卷的光。
邱池鬼使神差抬手,抓住祁林的下颚,凑近看他的眼。
这里的光,该有千万种色彩,该有喜悦、愤怒、快活、悲伤,该凝聚山河,该吞没朝阳,该幻化万千,而不该……这般平静。
不该像一潭死水。
卧室门被人敲了两下,吱呀一声打开,周泽欠揍的声音,又飘了进来:“打扰你们了吧?我就送个保温壶,在你家门口捡的。我走了,小真还在等我。”
他放下壶,抬腿就走,多一刻都不留。
门又被关紧,祁林挣脱出下颚,抬手推邱池:“快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邱池不甘愿起身,磨磨蹭蹭过去,把壶拿了回来。
壶身不小,底下还压张纸。邱池拿来一看,纸上有几个大字,字体东倒西歪,丑的不忍直视:“亲自登门,感谢小爷。”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做事方式,一个模子刻来的。
邱池摇摇手里的壶:“郎飞送的粥,喝不喝?”
“不喝”,祁林下意识回答,随即又想到什么,脸上泛红,舔舔唇上干皮:“那什么,放久了也浪费,给他个面子,只尝一口。”
邱池瞄他两眼,旋开壶盖,舀起一勺,放他唇边:“试试,如果不喜欢,不要勉强。”
祁林先伸舌,舔了舔粥面,他殷红的舌尖,像冬雪里的红梅,抖一下又消失。
壶盖才旋开一会,就晕开热气,海鲜香气馥散。
郎飞的粥里……有妈妈的味道,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偷师学来的。
祁林喝了几口,竟觉母亲就在身边,他眼眶红了,喉咙哽住:“……好了,吃饱了。”
吃几口饭,喝几口粥,就是他一顿的饭量。祁林毕竟刚醒,天色又晚,他生物钟调不过来:“困,我还想睡,你出去吧,别打扰我。”
“祁真能睡你旁边,我就不行?”,邱池动都不动,掌心握拳,声音夹丝委屈。
祁林愣了片刻,不可置信似的,噗嗤笑了:“怎么醋哄哄的,干嘛,掉醋缸啦?我睡觉总翻身,怕打扰你。”
“我不怕”,邱池三下五除二脱了鞋,得寸进尺爬上床,躺到祁林身边:“这张床上,也有我的位置。”
“邱三岁,你受了什么刺激?”,祁林迷茫犯困,眼睛半闭:“没事,我没怪你……”
但我怪我自己。
邱池眼睛一热,长臂一伸,把祁林搂进怀里。
以前都没发现,你怎么这么傻。
是个小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