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眼不斜视仍紧紧盯着展昭:“是啊,可惜现在没有纸笔。”
“有。奴才早给万岁爷备下了。”薛良挥手叫人把桌上珍馐撤了,然后送上八尺白宣铺好,用玉麒麟镇纸,然后从笔架上取下紫云中豪在歙砚中舔了舔,饱蘸后,才双手递到赵祯手里。
赵颖看得兴趣也来了,大叫:“我来给皇兄研墨。”
赵祯一笔在握,仍盯着展昭凝思,并不急着下笔。当真正落下第一笔后,他却不再看上展昭半眼。因为,已不需要。
像在脑中,画在心中。
赵祯下笔极快。那是只有成竹在胸的人才有的胆识。快而不错,零而不乱,可谓妙笔生花。须臾间,展昭形态已跃然纸上。奇怪的是,赵祯画的非为展昭适才所做的任何一个动作,竟是右手执剑,左手画圈抱胸做出收招之式。画中的展昭脸微侧,唇角含笑,两只看向远方的眼睛之中似乎也饱含了微微的笑意。
赵颖在一旁看得心中欢喜。但却隐隐有一股酸意。不曾借鉴,竟是如此栩栩鲜活,可知,在她皇兄眼中,展昭早就成了一个不可或缺的人。而对展昭来言,皇兄也是个不可或缺的人。他们之间的依赖,便是让她发酸的由来。
展昭早在半途就已献艺完,见万岁正在作画也不便打扰,悄悄退了下去,当然他自是不会知道此刻画的人正是他。等画完最后一笔,赵祯让薛良拭了拭额头,嘘出一口气。赵颖这才敢撒娇的依上赵祯,“皇兄,这幅画送给我,好不好?我拿我的那幅跟你换,好不好?”
赵祯一怔,心中很本能地想拒绝。这幅可是他难得一作的好画,实在有些不舍得轻易送人。但赵颖在一旁缠得厉害,最后苦笑了笑,答应了。赵颖只差没乐飞上天。
提笔,赵祯想了想,于是在右下脚落款“德仪绘于天圣癸亥年腊月廿五”。
第7章 (七) 除夕
果如展昭所料,太后一个高兴,真留了不少戏班下来,好增年关的热闹气氛。展昭不敢丝毫怠慢,随侍赵祯左右,近乎如影随形。弄得与他频频换班的一些近身侍卫取笑他是“良心发现”,更严重的还有说是“事主献媚”的。展昭当然知道这些家伙有口无心、全无恶意,于是权当笑话,一哂置之。
御封的护卫大抵有二三十人,但在赵祯眼中展昭却是他最信任器重的一个。有展昭伴驾于旁,赵祯心情怎不大好?他本就是爱极热闹的人,不用再满怀戒备推三阻四,哪一场热闹少得了他?倒是累得展昭少不了要忍受一些王公大臣的掌上明珠围在身边莺莺燕燕,身疲,心更疲。
其中最难应对的还要数那德仪公主赵颖。她天真烂漫,娇美可人,在展昭心中就像是妹妹一般惹他疼惜。明知她落花有意,明知自己流水无情,每每开口却总不忍伤害于她。也或许,因赵颖那明媚的笑容里总透着几分月华的影子吧。
不能伤害,展昭也只有尽力躲开。躲得一时是一时。
这不够磊落的行事态度常让他不由想起他和白玉堂之间,每一次想都觉得头角发疼。
“情”之一字,实在恼人恼心。
这两日被赵颖迫得尤紧,好几次感觉那公主千岁要把心里话给掏了底,幸而都被旁个人打扰岔开去。即使如此,展昭一颗心仍被弄得一惊一乍,终日七上八下心魂难定。于是在安排了最信任的人在赵祯身边,盘算着自己可以缓口气,展昭便借口回开封府过年夜。
开始赵祯自然不允,但他毕竟是了解展昭心思的,面上挽留几番,赐了些开封府各人喜欢的玩意儿,就让展昭出了皇城。
开封府众人见着展昭回府过除夕,个个喜笑颜开。王朝更忙不迭找厨子加菜——加的当然都是展昭最爱吃的江南小菜。
寒暄几句,展昭环视一圈,独独不见白玉堂,便问:“白兄呢?”
“一大早又出去了。”张龙说。
展昭直觉那个“又”字颇有文章,视线遂投向公孙策:“公孙先生,怎么回事?”
公孙策咳了咳道:“白少侠不知怎么了,自从那晚和展护卫从德セ乩矗之后就早出晚归,回来时都醉得不醒人世n铱丛僬庋下去,就连我的醒酒药都要不管用了。?/p>
展昭蹙眉低思,莫名所以。
包拯道:“展护卫,你和白少侠之间莫非出了什么事?”
本是寻常一问,却在展昭心中“咯噔”了下。紧咬的牙关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
幸好此时赵虎插嘴道:“不会啊。我看展大哥和白少侠那日回来有说有笑,好不开怀。八成是他自家出了什么事啦。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多傲多倔的一个人,除了展大哥,他哪肯把自己的心事说给别人听?憋在心里自然不会好受。”
马汉道:“虎子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前几日白少侠的确有接到陷空岛的家书。”
众人听了,纷纷附议这个推测的可信度。包拯却拍了拍展昭肩膀,柔声道:“我们开封府欠白少侠的实在太多。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有空多关心关心他。”
展昭颔首。心下了然,即使包拯不如此交代,他也不会放着白玉堂不管的。
突然抬眼看看已经暗下的天色,展昭道:“属下这就把他找回来。”
“不用啦。”去加菜的王朝慢慢走来,“景阳楼的白掌柜把人给送回来了。”说着,拇指捅了捅身后。
果然,白玉堂被两个跑堂打扮的青年架着,一路走得蹒跚,嘴里还不时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