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云霄自嘲地苦笑了一下,目光随着那人移动,那人往阶下迈了几步,就停住了,抬头看着天空的星星,暗光掠在他脸上,隐隐约约,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一会,他忽然弯下身体,坐在了台阶上,眼睛看着数步开外的花枝,呆呆出神。
你在看花,我在看你。只是,我知道我看的是你,你却真的是在看花吗?
叶明昭维持着发呆的动作,半天没有动弹,凤云霄却渐渐耐不住了。虽已入春,夜色依然寒凉如水,更既深,风又大,他的衣衫却如此单薄,看着寒风阵阵,将衣衫吹得紧贴到身上,几乎让人有拿床棉被冲上去把他裹起来的冲动。就算他内力深厚,对自己的身体,也不该如此不经意,这样坐在台阶上,难道真不感到寒冷?
这一点,或许是他操心过度,爱博而心劳,毕竟叶明昭可能是真的不冷,然而放开这点不说,更重要的,却是另一重忧虑,这就是那从白天起就萦绕在心头的担忧,一直徘徊不去,他想要弄个明白,却又无法控制地心生怯意。
现在的你,究竟是谁?
只是,这样僵持下去,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畏首畏尾,并不是自己的性情,束手束脚,更是于事无补。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死,与其缩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问个明白。
凤云霄径直走了过去,他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声,以叶明昭的武功,早该察觉,然而,那人仍旧只是呆坐着,对有人走过来,竟半点反应都没有。
“七叶……”
轻唤他的名字,凤云霄突然觉得嗓子有点发干,发出的声音,都有些嘶哑。被风吹太久的缘故吗?
“七叶,你醒了吗?”
一直像块木头一样的叶明昭,对他的话终于有所反应,慢慢转过脸来。
眼神,不是熟悉的清明,却也不是凌厉到令人心悸,忽然之间,凤云霄有些困惑了。因为在对方的眼中,他完全看不出情绪,无悲无喜,无思无绪,那人就是那么木木地看着自己,好像看着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或者说,看着一块石头。
“你怎么了?”凤云霄忍不住担心起来。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叶明昭伸手攀住了阶边生长茂盛的树枝,低下头,喃喃自语。
“杀……杀……杀!”
只听喀嚓一声,耳畔风声疾掠,凤云霄急闪身,却是叶明昭突然折断树枝,化枝为剑,向他刺来!
这是怎么回事?
换作是寻常人,区区树枝对他岂能构成威胁,但叶明昭如今的武功,实在高到了一个境界,在他手中,树枝和利剑,几乎没有分别,绝对能致人死地,即使是凤云霄,也唯有避其锋芒。叶明昭一击不中,并不停手,连环攻击,其攻势之凌厉,让人心惊胆寒,凤云霄手无寸铁,无法招架,事实上他即使有,也不敢在这闹不清缘由的诡异情形下贸然还手,唯一能做的,只有招架。
他要杀我,但绝不是因为我和他的恩仇,他现在的神智,根本不清醒,如今的攻势,完全为杀而杀,如同杀人傀儡。但他太厉害,杀人本能全开时,即使没有神智,也足够让人捉襟见肘,这种情形下我是该逃之夭夭,还是该躺下装死?
绕着院子被追得狼狈不堪的凤云霄,居然还有心情胡思乱想,也亏得他是高手,有这个实力逃跑兼乱想。如此折腾了大半圈,忽然斜刺里一道白光,朝叶明昭劈面打去,叶明昭手腕一挥,啪的一声物体碎裂的声音,于是,凤云霄闻到了那熟悉的冷香,尚未回神,只见叶明昭身体一晃,仰面倒了下去,一个人影箭步冲上前,接住了他。
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花连华紧皱着眉头,面上俱是忧虑。凤云霄当然明白,他绝不可能是因为叶明昭要杀自己而忧虑,而是更严重的问题。叶明昭方才的攻击行为,并非因为过往恩仇等等之类的缘故,分明是神智不清下的本能举动。换句话说,他攻击的时候,与自己是谁完全无关。事实上,当时站在他面前的,哪怕是完全不认识的路人甲乙丙丁,他也同样,见人就杀!
疯狂,杀戮,白衣……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中浮起,凤云霄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难道,一直都在里面看着?你为什么早些不出来?他攻击我也就算了,这外面这么冷,你就不怕他着凉吗?”
花连华瞪了他一眼,将叶明昭抱起,转身回了房间,也顾不上他的脸色,凤云霄急忙跟了进去。
“他这是怎么回事?花连华,你和他一直在一起,你一定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
将叶明昭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花连华在桌边坐了下来,怒视着凤云霄。
“你问怎么回事?要是他手里是剑,我就让他杀了你算了!弄成今天这样,你也脱不了干系!”
看了昏睡中的叶明昭一眼,凤云霄想要说话,却觉得声音突然被哽住了,半晌,才勉强道:“他……他这个样子,不是头一次吗?”
“笑话,真要是头一次,今晚这里就要死人了。当然,你是不会死的,就算打不过也跑得掉,可怜的是别人。”花连华冷笑了一声。
“他……”凤云霄只觉自己声音都在发颤,却无法控制那种颤栗,心底深处,由内而外的阵阵发寒。
“告诉我,他,是不是就是,嘉兴城外的白衣鬼?”
花连华眸光一闪,冷冷地看着他。
数年前的冬天,嘉兴府一连发生了数桩凶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