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一说完,就感觉手心里多了个冰冷冷的东西。
他霍得睁开眼来,视线里,江云以双膝跪地的姿势,将一块四方的玉质印章交予他手中,继而朝他埋头一磕首,如传圣谕一般,一字一句说道:“临关虽险,但京师亦有可能不保。属下受陛下之托,将传国玉玺交予殿下。若然陛下遭遇不测,请殿下弃临关而退守丰都,以备他日复国!”
听到复国这两个字的时候,李然几乎被怔得目瞪口呆。
望着手中这个象征着北烨至高权力和荣耀的东西,这一瞬间他心中究竟是什么感受,或许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江诀,那个走一步甚至会算三步,能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男人,究竟被逼到了什么样的穷途末路,才会留下“复国”这么一条不算退路的退路呢?
更令他不可思议地是,一个城府如此深的人,居然会将那条所谓的退路,留给除了他自己之外的另一个人。
李然浑身僵硬,耳边依稀就是江诀咆哮着不让他带兵前往临关的怒吼,眼前闪过的是承乾殿内那个孤独疲惫的身影。
李然突然发现,他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多少江诀的容貌。
此时此刻,手心里的这个传国玉玺,连带着对方的那份信任和深情,竟成了千金重担,压得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从来没有哪一个人的感情,会让他产生一种沉到心底的负累感。
李然的心中波涛翻滚,江云抬起头来,一脸郑重地说道:“主人,殷先生让属下帮他带了一句话,他说——陛下的心意,殿下如果还不明白,那在下亦无话可说。倘若陛下有何不测,只希望殿下能看在小殿下尚且年幼的份上,保他一世无忧……”
李然心中一悚,一脸怔然地望向江云,问道:“他会一直留在江诀身边?”
江云点了点头,李然心中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有殷尘这个极有谋略的人从旁助阵,江诀至少又多了几分胜算,忧的是一旦京师失守,那么所有他熟识的人,都要跟着陪葬。
这一刻,残酷的事实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摆到了他面前。
更可悲的是,他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他突然想起当日,江诀曾经脸带苦涩地说过:“小然,朕亦不是万能的。若有任何闪失,那个被逼入绝境的人,就是朕了……”
为什么他要做这样的选择?
难道天下就这么重要,重要到要让他连命都可以拿去赌?
为什么不留下一些兵马自保?
只因为要去临关的是他和江逸,所以要保证让他们没有任何闪失吗?
看着手心里的传国玉玺,李然的心竟然有些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