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一般,华言既听不到声音也不会呼吸了。
再不明白的人都该明白了。
“不可能,不会的——”华言表情几近崩溃,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华姬却伸手将他拉住,表情看上去淡淡的,仿佛想要镇定自己兄长的心绪。
“哥哥,爹爹在等我们。”华姬不再像以前那般无忧撒娇,只手拉着仿佛已经变成木偶的兄长,两个人手心都是冰冷的,握得再紧都没有一丝热气。华言木然地盯着自己的亲妹妹,一直到了宫中见到了老泪纵横的月鸣雨才像是被人打了一棒一样骤然清醒。
一直支持着自己的东西好像断了,华言就这样被姬儿拉着跌坐了下去,浑然忘了礼数。
朱皇后欲言又止,睿溯的性子,她从心底里害怕这个孩子不肯接受。只能一双美目直望着华姬,已经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睿溯,就只对这么一个人执着,她这个做母亲的看在眼里,如何开得了口。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孩子?
“皇后娘娘,月华姬求你件事。”华姬知道自己时间不多。
“你说。”不论她是以哪个身份,现在的朱皇后都无法拒绝眼前的这个人。<
br> “往后,哥哥和爹爹,还望娘娘您能——”华姬说了一半,话语哽咽。朱皇后没让她再说下去,明白她未说出的话,向前将她揽在了怀里。
如今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了,朱皇后一双眸子也是泪水连连:“只是我儿——”
只是我儿若心灰意冷,做母亲的定然心痛难当。
“殿下还年少,以后总会遇到真心待他好的人。”华姬一句话拆了两半说,抬手抹了眼泪,“只是华姬没这个福分,辜负了娘娘的一番心意。”
华姬目光从月鸣雨身上转到跌坐在地的华言身上。
华言已是满眼泪水,直直地盯着华姬,仿佛漏看了一眼她便会消失了。
华姬心里痛着,却对着哥哥微笑起来。
“姬儿能去神殿服侍神明大人,是天大的福气。”
莫慧神殿是帝国供奉神明大人的宫殿,作为神明保佑国家的交换,祭主代代交换,进宫服侍神明。火焰一般的红色是每代被选中的祭主独有的瞳色。
所谓的一生侍奉神明,便是长达百年的沉睡不醒,直至死去。
姬儿,已是第十一代的祭主。
二日后,薛明作为莫慧神殿的大弟子正式进宫觐见,顺帝向普天之下宣告:月华姬成为第十一代祭主。
次日,华姬便启程。
月鸣雨纵然一把年纪,却也是忍不住失声痛哭。华言却仿佛哭干了眼泪,再也没有落泪,像华姬要求的那样,笑着将她送出了东都。
月鸣雨年事已高,受不了几乎是老来丧子的痛苦,几日后一病不起,便再也没有醒来。所有人都说月家的喜事成了丧事。
睿溯比任何人都来的沉默。他的起居似乎没有任何改变,朝礼,阅卷,习得,无一不是按照往日那般。
只是朱皇后每日以泪洗面,她做母亲的怎么看不出儿子的心思。
心思的人,便是活着也无所谓了。
☆、再回
曾经生机无限的后园再无人修剪,已是繁茂的近乎野草一般。月家不再有人留下,所有的仆婢,不论死契活契都放了银钱遣回了原籍。
“月公子,时候不早了,该是进宫了。”一位年纪不大宫中内侍站在华言身后,随着他盯着这个残败的院落望了整整一个时辰,不免心中发毛又有些不耐。
“嗯。”淡淡的应着,华言却并不动。短短的半个月,让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华姬成为祭主,月大公病逝,月华言靠着徐太医拼了老命的医术和薛明留下的药捡回了命。却不再有了平时的温文尔雅,不再会笑,也不再会哭。
朱皇后向顺帝求了旨,华言还是以伴读的身份留在宫里。
宫里已经来了第三次人,华言听说,太子睿溯冷心冷面,华姬成了祭主却是半点伤心的脸色都无。华言听别人说的时候脸色毫无表情,仿佛睿溯对他已是个无关紧要之人。
他是不愿进宫的,今日若再不去也许便得个欺君之罪,华言却觉得毫无意义。
身后窸窸窣窣传来衣裙摩擦之声,华言知有人来却已不想回头。
“小公子,看在老奴的面子上,请进宫吧。”幼时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华言喃喃:“红罗姨。”
“是。”红罗摇手斥退了内侍,四周没了人才上前:“小公子,娘娘已在宫里待着了。”
华言木木的,良久才开口:“红罗姨,若是华言不去,你说,娘娘会降我个什么罪。”华言问人都是平平的语调,毫无起伏。
“小公子,太子殿下过得不好。”红罗在心底叹了口气,并没回答华言的问题。
“过得不好吗?”华言又是喃喃,却还是毫无起伏的语调。仿佛他并没理解自己听到了什么,说了什么,只是在重复着。红罗暗惊,华言小时候做什么都会被睿溯的一言一语牵着,怎么如今竟成了这般毫无生气。
“小公子,去一趟宫里吧,您若是见了殿下还不愿留下来,娘娘也断不会为难。”
“是吗。”华言没有起伏地回了句。然后又是许久的沉默。
就在红罗以为无望之时,华言站了起来。红罗大惊,之前坐着还没那么明显,一站起来便清清楚楚得看得见眼前的人消瘦的几乎不成人形。
“言儿。”红罗忍了泪,称谓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