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姑娘在浮屠界的道侣,也绝不止我一人吧?”顾夕歌微微抬起了薛凝的下巴,他恍如欣赏一件精美物件般看这白衣女修强压怒气的模样,神情轻松又肆自。
尽管那人的眼神着实冰冷无情,薛凝却不知为何开始迷恋起这人指间的些许温度。她仿佛痴了醉了一般,心心念念只有那人的模样。她已将那人镌刻于神魂之中,不敢忘亦不能忘。
“我问你,你一共与多少男子缔结契约,又与多少人双修过?”顾夕歌轻轻笑了。何为倾城一笑千金难还,薛凝今日才知晓。
她几乎要被这微笑迷失神魂,只知呆呆愣愣地答道:“我所修行的乃是大欢喜之法,男女双方同修共证修为增进迅速,并不避讳许多。千年来我共与七人缔结契约,但我此时心中只有你一人。”
话说到最后,薛凝已然开始惊了惧了。她情不自禁握住了顾夕歌的手,却被那人漫不经心地甩开了。
“难怪如此放浪又轻浮,平白无故见了我一面,就想让我当你道侣。莫不是浮屠界上下,全是你这样的轻贱货色?”顾夕歌尖锐言语让薛凝有了一刹那的清醒,随后他骤然放开了她的下巴,极为厌恶地皱了皱眉。
如此嫌恶的目光,可是方才那个言语温柔惑她心神的好情郎?薛凝先是伤心疑惑,随后一点灵光自她心头骤然升起,她已然知道自己着了道。
白衣女修一分分收敛起她所有的惊惶与狼狈,下一瞬,她又是那个悲悯而神圣的浮屠界修士。
薛凝好整以暇望着顾夕歌,平静道:“阁下与我论道失败,就使出这种阴险手段,可见你着实不堪。这种低三下四惑人心神的卑劣手段,只有低等世界的魔修才能用得出来。”
“你们浮屠界的功法,又与魔道有何区别?一般的惑人心神甜言蜜语,不动声色间将修士全部心神牢牢捏在自己掌心。”顾夕歌反问道,“只方才你就使出了十余个术法,祸乱咒迷心之法一应俱全,我倒是真分不出谁是魔修谁是正道了。”
“方才我那一招,只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罢了。是你率先对我用出那般阴险手段,也没理由指责我手段卑劣。”
蜷缩于纳魂珠中的廖炳已然不想说话了。方才那二人的交锋着实看得人眼花缭乱,当真是阴险又可怕。他们二人虽未斗法亦未有性命之忧,其过程却比斗法更凶险,稍有不慎就是身魂俱失不得自由。
了不起,简直了不起。若非自己一开始就知道薛凝的底细,猝不及防之下怕也会着了那女人的道。
原来上等世界中影影绰绰的传言竟都是真的。浮屠界在外人看来慈悲又神圣,内在却十分随意肆自。就连区区一个练虚五层修为的薛凝,都有七位道侣,简直比自己更嚣张。
这般可怕的女人,这般可怕的宗派,也只有那不知好歹的白衣魔修才敢招惹。眼看顾夕歌的迷神之法失了效,薛凝自会心生警惕决不放松分毫,他倒要看看这人如何收场。
区区一个六等世界的低贱修士,也想算计上等世界之人,当真是不自量力……
然而那念头只在廖炳心头滋生刹那,他随后就惊异地浑身一抖。
白衣魔修只打了个响指,薛凝眸中的清明就一点点消散了。无数红色细线自她全身涌出,一寸寸将她整个人困得密不透风。随后那丝线的颜色却逐渐变浅变轻,更消失于空气之中不复存在。
“主人!”白衣女修突然虔诚地拜倒在顾夕歌脚下。她神情狂热态度顺从,和刚才那个高高在上慈怜悲悯的女修全然不同。那般的目光炽热专注如斯,好似顾夕歌让她赴汤蹈火亦再所不惜。
顾夕歌却并不看薛凝,只淡淡道:“你且说说,所谓看破放下四字又有何解?”
“非当事者不能感同身受,一切不过凭空之言毫不过心。”薛凝越发压低了头,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脖颈。
“很好,你自尽吧。”
区区一句话,就让薛凝自行运起玄光对准躯壳直戳而下。她甚至主动散去了所有护体灵气,因而那玄光长驱直入并无半分阻碍。她脱壳而出的神魂只清醒了一刹,又重新眼神麻木起来。
最后就连那神魂也毅然决然消失于天地之中,半分痕迹都未留下。
这般可怕的手段,这般精密的算计。想来此人只见薛凝第一眼就有所防备,却假装中计设下层层陷阱,如此心智当真可怕极了。
八千年前商剑影能让上等大千世界赞叹佩服,八千年后他的传人也绝不是平庸之辈。是自己太小看那人,未想连薛凝亦着了道。
尽管廖炳在纳魂珠中感知不到外界变化,他却觉出有一缕寒意滋生扩散而来。廖炳已然知道自己绝难逃出生天,他巴不得那凶神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七日之后自己魂飞魄散也能少受些折磨。
然而事不遂人愿。那凶神一双漆黑眼眸骤然望了过来,如闪电似霹雳,几欲震得廖炳瑟瑟发抖。
尽管此时顾夕歌依旧风姿卓群面貌动人,廖炳却绝不敢再看第二眼。纵然是此等绝顶殊色,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煞神。此人全然不顾及后果,更能直接斩断因果联系,如何不让人后怕?
“道友且慢动手,我对道友十分有用!”廖炳不管不顾地喊道,他栖身的这枚纳魂珠也随之微微一抖。
顾夕歌只漫不经心扬了扬眉,反问说:“你可知为何我让薛凝神魂不存于世,却偏偏留下你之神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