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用说募工一事,巴蜀二郡正是田旱需人的农忙之时,竟命每家出一名成年男子服劳役,简直荒唐!撇开这些不谈,上令下行就绝对出了大错漏,才导致民怨四起、多郡暴动。
崇临这几天越想心中越是气恼,直在肚子里骂这户部尚书真是瞎了狗眼,这些地方执行官全选的什么人!
玉璃在金丝笼中蹦跳,惊醒了伏案昏睡过去的崇临。他揉揉酸涩得快要睁不开的双眼,一动却扯到了左手背上的烫伤,禁不住痛呼出声。看着那狰狞的伤口才想到,距那日自己晕过去已经八天了,真是忙得不知时日过。
这八天里,他从不曾来。
虽然小荻每天都会送两次汤药和蜜糕,但杜衡却一次也没来过。取而代之,来的是太医陆谦。小荻既在宫中,他必然也在——是和太子在阶兰宫欢享云雨之乐还是正帮他核查工部损失、谋划下一步安排?
他知道此时太子那边情况定和自己同样颇为棘手。杜衡何等聪明,若得他相助,自己也能安下心来稍作歇息了吧。
这些天身体糟到怎么地步,崇临当然清楚,却只能强迫自己不停做事,不然必得被胡思乱想逼疯。
从前明知不受欢迎,杜衡也日日来踏门槛,哪怕目的只是监视自己服下那变了味道、有毒的汤药,以及戏弄他找乐子……但此番他病得这么重,公事缠身,他居然不闻不问。
原本下定决心,杜衡来了无论说什么都绝不搭理、淡薄无视,用冷漠来羞辱他。却没料到,他竟然不再来。
说过要当他主治太医的人,却连这都成了谎言。傻的、看不开的从来都只有自己,明知药里有毒,只要是由他手中递出,无论多痛苦也会喝下去。便是如此矛盾挣扎,爱恨纠缠,到头来,还是想见他。
只是到了要抛弃时,杜衡从不会有丝毫犹豫。
这个男人如此冷情,就像他舍功名、舍弃他们之间的感情一样,只是在游戏人间。得到了、玩腻了,便毫不留情的丢开。他设计着一场场游刃有余的赌局,计算好了一切,就等着猎物如愿掉入自己的罗网,垂死挣扎,直到绝望而死。
注定要被除去的人,时至如今是否已经毫无价值?若是他知道自己昨夜咳得吐了两次血,若是自己现下立时便死在了这里……他可会有半分动摇和内疚?可会来看他冰冷的身子一眼?
——杜衡,就连这最后一点尊严,你都吝于给我。
想起那天昭德殿前远远看到杜衡那似嘲似讽的笑容,崇临猛的握紧了左手,自手背的伤口传来钻心痛感,额头都渗出了细密汗珠。心,却渐渐平静下来。
他所爱所念之人,八年前那个秋夜便已不见,也再不能见了。
小荻端着药屉一路小心翼翼刚到东篱宫,就见两个传令官打扮的人捧着大叠折子、卷轴急急冲来,险些撞翻了他。
小安皱紧眉头在院子里扫雪,眼睛下方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煞是惊人。
「怎么回事啊,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