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生不逢时,那么即便是出生也成了一种罪。
那天究竟发生过一些什么女子已经记不清楚了,或者说她不愿记清。
那天之后她便被送去了另一个村庄,她的新家名叫‘福利院’,那里有许多与她遭遇相同的孩子。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她将在福利院里长大。
只是命运这个东西是飘忽不定的,尤其是在那个年头。
那家所谓的福利院其实暗地里做着贩卖人口的买卖,从穷苦人家搜罗来的童男童女被偷偷地分门别类。
长得俊俏、又或者有潜质的孩子被单独挑出,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人用卡车将他们运走。
那是一辆带着军绿色雨篷的卡车,每次都是乘着夜色而来。
女孩在入住福利院的第三天晚上便被送走了,那时候的她面黄肌瘦的,真不知道甄选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等到后来到了地方她才知道。
原来,甄选的标准是‘灵根’。
说得简单一些就是特殊体质,比如有些人生来就能看得比常人清楚,有些人生来体温就高于常人或低于常人。
甚至还有更加特殊的体质,关于如何甄别他们修真界每一家都有各自的法子,甚至还有一部从亘古传下的古籍记载了上万种体质。
按照古籍的记载,这个女孩眉心有一点阴气,是‘亲灵体质’,最适合修炼降神术。
不知道是卡车将她送入了深山,还是某种更复杂的情况使然,她在第四天醒来的时候见到的是一个疯婆子。
那疯婆子唱唱跳跳、又哭又笑,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疯婆子是个神婆,她收了女孩儿做徒弟。
她在山里跟着个老疯婆跳了三年的大神,三年之后老疯婆表示再没什么东西可以教给她了,于是修书一封让她拿着往西方去寻另一名高人。
高人身在西藏,那里的山是纯白的。
“这是一次历练,所以你得独自出发。”这是将包袱递给她的时候老疯婆所说的话,“凭借你现在的这身本事,只要别自己找死、还有关键时候记得报出师门,任谁也得让你三分。”
老疯婆言之凿凿,但是她似乎忘记了,直到她将自己的弟子送出去历练的时候都没有说起过师门的名字。
她毕竟神志不清,不算全疯也该半疯,所以也就不用去叙述女孩这三年的学艺生涯过得怎么样了。
拜别最初的师傅,女孩一身花衣,走下了这座她未曾知道过真名的山峰。
她没有第一时间就顺着疯婆子指的路走。
她想回家,在山上的每一天都在想。
只是她却不知道回家的路。
于是她便逢村入村、逢镇入镇,一路打听。
盘缠很快就被花光,涉世未深的她花起钱来完全没个概念。
钱花光了她就替人跳大神,起初在村上跳倒也没事,到了后来她跑到了一个陌生的小镇,小镇上的执法人员差点没用乱棍打死她。
“带着你那套封建迷信滚远点!”
女孩儿一瘸一拐地被撵出了小镇。
返回家乡的路依旧没有找到,受了棍伤的她仅仅给自己做了简单的处理便再度上路。
她就这样足足游荡了一年,到了最后连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到了哪里。
直到某一天,她来到了一片荒地,在齐腰高的杂草中看到了两座低矮的坟头。
一座坟里躺着她的母亲,另一座坟里躺着她的弟弟。
她终于回到了故乡,但是故乡已经没有一个亲人在了。
村里的人告诉她,在她被送走之后那群土匪依旧没有放过她的父亲,甚至还给他扣上了新的罪名。
因为他们刨了她母亲的坟,在坟里发现了一本书。
没有人告诉她那本书的名字,他们只是说书中满页满页的都是迂腐之言,拿来当柴火都嫌烟大。
女孩儿的父亲被拉去开了三天三夜的会,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事情是可以被说上三天三夜的,若是想要研究那本书的话也不用如此之久。
等到这个被开了三天三夜的会的男人拖着疲倦的身心回到家的时候,他那年幼的孩子已经死在了床上。
左邻右舍,即使是村长也没有对着这个无辜的孩子伸出过援手,甚至没有过问过一句。
这些人对于这三天来从这家的破屋里传出的哭号声充耳不闻。
遭逢了家破人亡,这个男人在亲手埋掉了自己的儿子之后就疯了,之后再没人见过他。
用当地人的话来说就是“不知道死在那个沟沟里了”。
女孩在两座坟前站了一夜。
那一夜的月升月落、星辰流转,都似与女孩隔了一个世界。
当第二天清晨来到的时候,女孩开始跳舞。
又唱又跳,又哭又笑,神婆的看家本事早被女孩学去,甚至还青出于蓝。
跳大神本该是请神,女孩却是拿它来请鬼。
这个村落最终被荒草所淹没,在没有一个活人从村落中走出,也再没有一个活人敢于走入这座村子。
这是女孩第一次杀人。
事了拂衣去,女孩带走了两座坟上的一捧土,她向西而去。
西去,此生不为中土人。
……
数十年后,道上没有哪一个人在听到‘鬼姬’的名字的时候敢不怀着敬畏,而她指名要的东西却又有谁人敢于染指?
“为鬼姬把风,说不定等她出来的时候还能赏点汤喝。”
浮石镇外,某矿洞的入口处,一名大汉对着与他同来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