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王终于平静下来,用衣袖拭去方才剧咳中激出的泪花。不知过了多久,就见他闭了眼倚在床头,一字一句低笑道:“昭儿,眼下,叫我一声父亲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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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室族谱·诸王谱系--平南王支脉》:
平南王长子奉昭,海外飞仙岛主,性睿克,母叶氏女,殁。今三十哉,乃与王相和,遂归宗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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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夹道之上,稀疏生着些自长的花草,院中树木森郁,一架花藤绕着座凉阁攀爬,上面结着玉白色的花盏,略略近前,便觉淡香扑鼻。周围清厦旷朗,顺着启敞的花窗,就可看见房内摆设布置,一应皆是淡冽素净至极。
“这间羌圜苑我命人收拾出来,尽量依着勖儿所说,照你府中模样布置,也不知你可喜欢。”
南王一身家常打扮,也不叫侍从跟着,只与叶孤城一道顺着白石列成的小路徐行。
“很好。”叶孤城淡淡应了一声,同身旁的人向前缓缓慢步。
南王的精神明显比前一阵好上许多,闻言笑道:“我已上报朝廷,在宗谱中替你入了名籍,以后这羌圜苑便是你独居之所,谁也不得擅进。我儿武艺高绝,且又不喜喧扰,因此这侍卫之类,我便也不与你配置了。”
叶孤城只是微一颔首。南王又道:“我那孙儿也有一岁了,何时有闲暇,也抱来与我一看。” 叶孤城略点了头。
南王眼见身边男子丰镌神峻,又道这是那人为他所生,人物品性,手段处事,无一不是上上之等,不禁越看越是欢喜。不一时,似是忽想起什么,笑道:“为父却是忘了件大事。我儿贵为王府世子,一岛之主,年至三十,连兄弟明年都已要娶亲,你却仍独身一人,可怎么使得。上回既说是已有了位心系的姑娘,又何不早日娶回,也好为家中开枝散叶。”
叶孤城听闻,略一叠眉,淡然道:“他,并非女子。”
南王顿了半晌,方领悟过来,既而脸色又恢复如常,道:“这等事原也平常。你二弟自身亦有知情识趣之人,昭儿既喜欢,也无不可,左右娶妻与此事本也并无妨碍--”
叶孤城正色打断道:“他并非娈侍,我此生,亦不会再言婚娶。”
南王面色微变:“昭儿糊涂!一介男子,不过是偶解寂寞,缓情抒意所用罢了,怎当得真?况且你虽有子,毕竟不是亲生,区区一个男人,如何替你生育儿女?岂不是要你绝了后嗣!”
叶孤城眉眼不动,只道:“勖膺明年便要成婚,王府自会有后。”
南王明显已动了气:“我儿何等人物,莫非竟也被美色迷惑了不成!为一男子至此地步,岂不让旁人笑话,还不快快收了心思!”说罢,不禁粗咳了几声。
身边男人待他咳毕,淡淡道:“纵使弱水三千,叶孤城只取一瓢饮……满院莺雀,父亲既只求得凤,如此,我亦只愿,得他一人相伴而已。”
南王听他这般说,两眼不禁定定看向他面上。但见一双狭长琥珀色凤眸间,虽平静无波,可那一潭沉着的渊海下,却是不能撼动的坚稳……他心底一震,想起那人与之相似的一对眼睛,那褐色眸底蕴着的神情,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良久,南王缓缓垂了眼,道:“你当真不肯回心转意?”又看着他双眼,一字一句道:“亦不后悔?”
叶孤城想起那人’此志已坚‘的话语,面上就似是几不可察地闪现出一丝笑意:“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如此而已。”
南王听了,只是沉默不语。忽然间,长长叹息道:“罢了,罢了……我既连那等大事都已放下,又有什么不能应你……昭儿,父王只盼你莫要有后悔的一日,能够一生平安喜乐--”
他微微喟叹:“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我与你母亲,也曾说过……”
那一夜定情,凤凰终于停在他的树上,他握着那人的手,立誓此生绝不辜负这一片情意--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fēng_liú。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那人只是淡笑着浅吟,然后继续一字一字地道:“纵然不能白首偕老,纵然你日后变心,我也,决不会后悔……”
第147章 莲歌
青年面前的漆案上放着一把古琴,保养得当的修长手指拨动着一根根琴弦,流水样的淙淙之声便从手底下缓缓泻出。
青歌坐在一张锦凳上,看他抚琴的模样。忽地,静雅的音色当中,蓦然一股絮乱紊杂的调子兀地迸射出来。青歌眼皮一跳,有些倏惊,不由把眼向青年面上看去。
“你先出去。”青年漠然道,青歌觉察出他此时与往常的不同,也不敢多言,只静静出了房门。青年低下头,看着手底这张价值万金的宝琴,低声道:“兄长……师父,大哥……”他喃喃了片刻,指下突地一变,琴音铮铮,乱鸣混响,手指几乎要将琴弦揉得断了。
他狠狠拨着琴,直到猛然间一声响,随即,琴声戛然而止。
室内静了下来。一根琴弦蜷在手边,青年右手食指上渗出血珠,却看也不看,只将其噙入口中吸吮了一下,于是一点殷红便染在了唇边,明艳如火。
“大哥吗……”他垂着眼,淡淡低语道,忽想起那人袖管中寒气流转,暗香隐约的恍惚,面上不由地神情微微变幻。
良久,忽倏然起身,取了随身佩着的解手刀,猛地按住那琴,手上微一使力,登时裂玉割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