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富把别云山庄给楚衡的时候,庄子上还配了三五个小管事。
老陈头算是总管,底下还有负责采买的林管事,负责粮食买卖的朱管事等人。
当初老陈头在的时候,林朱两人的位置是油水最多,但被盯得最牢的。一年也贪不了多少钱。
等到老陈头被赶走,诸枋一进庄子,就把这里头的几个小管事都摸了个一清二楚,更是明里暗里试图拉拢。
林朱两人心思活络,当即就跟了诸枋,如今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楚衡不肯涨租,要给佃户们免租,一定程度上,也影响到这两人能到手的钱。
一听说诸枋找,两人顾不上正打算跟婆娘钻被窝,套上衣裳,连滚带爬地从各自家里跑了出来。
这一晚,诸枋的偏院亮了一晚上的蜡烛。
翌日一大早,楚衡从榻上坐了起来。
外头阳光正好,五味和白术都不在门外,楚衡乐得自在地站在走廊上舒展筋骨。
前任不知道是怎么糟蹋身体的。这几日虽然好吃好喝,再加上楚衡靠着金手指,开了几道万花谷调理身体的方子,终于是把身体调整得好了一些。
可说到底,依然是副风一吹说不定就能飞走的身体。
楚衡十指相扣,弯腰利索地往走廊上拍了一下。等直起腰来,就瞧见走廊那头,五味端着铜盆,一脸懵逼地站在那儿。
在满脑子“三郎中邪了”的胡思乱想中,五味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过楚衡的脸。
实在是被盯得不好意思了,楚衡这才咳嗽两声,把换下的中衣盖在了他的脸上。
“你阿兄呢?”
“阿兄去厨房端药了。”五味抓下中衣,仔细叠好放到了榻边,“自从病好后,三郎变样了。”
楚衡一顿,心里苦笑:“以前的三郎是什么样子的?”
“啊,不是说三郎以前不好。”五味抓了抓头发,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看到楚衡脸上微微扬着的唇角似乎带着笑,这才道,“三郎从前总是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日夜颠倒的做文章。三郎从前也很少说话,每日同我和阿兄说的最多的是点灯、研墨。不像……不像现在,总是笑盈盈的,还常摸我的头,给我好吃的糖果。”
听见五味的应声,楚衡有些哭笑不得地抬手摸了摸唇角。
前任的笑唇不是天生的吗,怎么轮到他了,就变成总是笑盈盈的?
至于糖果。
楚衡垂下眼帘。他给五味和白术喂的糖果,其实是他这几日得空买来药材亲手制成的健骨丸,两个小童的底子比前任好不了多少,养得好一些,才能一块混吃等死到老不是。
又哄着五味吃了一颗今天份的健骨丸,白术也端着热腾腾的药进了屋。
楚衡端过药,刚准备入口,忽然停住。
他低头,凑近了药碗,闻了闻。
“三郎怎么了?这药香吗?”五味好奇地凑过来闻。
楚衡摇头,端着药碗看向白术:“今日的药,是你盯着熬的?”
白术点头。
楚衡看着他那副模样,知道这是多半和白术无关:“五味,去书房把药案拿来。白术,你去找陈管事,就说我要见负责抓药熬药的人。”
白术很聪明,当下眼神就变了:“郎君,难不成这药里放了什么?”
楚衡很庆幸这段时间的适应,让他了解到,在大延,读书人除了四书五经之外,还要粗通医理。再加上前任在书房里的确摆了不少医书,也给他自带的金手指找了一个不错的借口。
他伸手,摸了把五味的脑袋瓜子,对着白术感叹道:“有人给我的药里,加了点不错的佐料啊。”
第4章 【零肆】恩威立
加料的药汤连着送来三天。
每一次都是白术亲自盯着煎煮的。就连打扇,也是白术亲自动的手。
可越是这样,楚衡瞅着手里的药汤,越是叹气。
大约是以为药汤的事没被他发现,到今日,这药碗里腥臭的味道已经快重得盖不住了。
楚衡面无表情的伸手,指头沾了沾药汤,舌尖舔了一下,甘草的味道顿时冲到了脑门。
“三郎!”一旁,一直吊着心的五味赶紧端来一杯温茶。
“没事。”楚衡摇头。
就这么一下,对他来说问题不大。
甘草,又叫甜草。除了可以用于心气虚、咽喉肿痛、气喘咳嗽等症状外,还经常被用于调和药物的烈性,掩盖气味等。
之前几天的药汤里,甘草的计量并不大,下的最重的药是罂粟壳。
罂粟壳能治疗肺虚久咳之症。但因为有成瘾性,咳嗽初起的时候,通常大夫们不会开这味药。
楚衡之前,就自己给自己诊了个脉。
万花离经易道,靠的不光是太素九针,还有“望闻问切”四诊合参的方法,用其分析人体五脏六腑、经络关节、气血津液的变化、判断邪正消长,最后得出病名、医理,疗法。
这具身体的确体虚,底子也不算好,但咳嗽不重。所以第一次喝的药里,楚衡就没有尝出甘草和罂粟壳的味道,大夫留下的药案也并没其他问题。
到后面为什么会出现这两种,就有些有意思了。